-第六十八章-
大结局
*
四月底,宫中众人因皇帝身子而提心吊胆,眼下终于到了不久于人世的日子。四月二十六,先帝驾崩,传位于元亲王世子楚衍,而范皇后向来身体康健,却在公主三月底下嫁王家后便放下心来,先帝离世第二日上午,便随之去了。
眼下先帝入陵,新帝登基两件事情全部都混在一处,楚衍有些受不住。
陈宴宁在二月便呕吐不止,被太医查出已有一月身孕,眼下这?事儿过多,楚衍便叫她白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做做样子,夜里回国公府去休息。
她毕竟眼下身怀有孕,是楚衍的长子,自是马虎不得。
夜里回了国公府,陈宴宁低声对张氏道:“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回世子府,他竟要我?来国公府。”
“他的意思都已经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知道呀。”张氏轻轻一点她的脑袋,宠溺的笑道:“他是想要待册封你为皇后之时,风风光光从国公府迎你入宫,同他一道走红毯,受百官朝贺。”
大燕这?么多年来新帝登基后,皇后只在后宫中受后宫嫔妃行礼,哪有如此这般还要大费周章在登基时受百官朝贺的呢。
陈宴宁被张氏按着坐在了榻上,她瞪大一双眼,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呢,刚登基便被百官抓到把柄,他这?日后的话怎么服众啊。”
张氏摸摸她的脸,摇头道:“别担心他了,你哥哥明日便来了,他这?样也算是明面上给西夏一份情”
夜里刚洗漱完,湖玉伺候着她在小腹上涂完保养油,扶着她上了榻,轻声道:“方才竹青送来了一份东西。”
陈宴宁抬起眼,愣愣道:“什么东西?”
湖玉从自己袖口中翻出一枚信封,交给陈宴宁道:“不知道,竹青就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说是让我?亲手递交到姑娘手上?。姑娘先看看吧,说不准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呢,我?去外间收拾。”
“哦对了,姑娘,秦家那位方才竹青带来的消息,说是今早没了。”
陈宴宁愣住:“谁?”
“秦樰吟。”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再听过,姜玥将两生蛊全部放入她体内,能活到如今也是拖了些时间。
抬起头看向她,只听见湖玉轻轻感慨道:“走的时候据说是七窍流血,死相极其惨烈,不过她也是罪有应得。”
约莫是当了母亲,陈宴宁眼下听不得这?些血腥的东西,皱了皱眉头,湖玉见状,便没再说下去。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陈宴宁怔怔出神许久才敛起思绪,小心地将信封打开,信封里头只有薄薄一张纸,她打开看了一眼,纸张中间写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为你权倾朝野,许你一生娇宠。
分?明就是这么个没缘由就来的话,可陈宴宁还是红了眼睛。
她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初的那一句无心的“为何嫁你”,没曾想竟让楚衍记了这?么久的日子。手指轻轻捏着纸张,陈宴宁低着脑袋,嘴角慢慢勾起一点弧度,眼尾处溢出一滴泪。
登基这日一切顺利,阴沉了三四日的天空终于艳阳高照,拓跋恒带着使臣从西夏赶来,带了整整九十九箱嫁妆,仅仅是这数量便叫京城众人看红了眼,更别说箱子中的如数珍宝。
楚衍看见陈宴宁从凤车上?缓缓下来,他将手递过去,陈宴宁精致的眉眼间泛着羞怯,细长的手指落在他的掌心,楚衍紧紧握住。
他们两人相携走过红毯时,楚衍走马观花般看完了这?一生。
陈宴宁打小不喜欢与他亲近,因着他风流浪荡,不管那是装模作样,还是以假乱真,可她终归都是看不上?自己前半生的作为。后来她的那些难以言说的秘密,叫她心中明白了一切,开始对自己笑,开始正眼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在入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原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不能实现的。原来自己也可以有软肋,也可以护着一个人从地老到天荒。
夜渐渐深了,福宁宫外明晃的灯亮起,陈宴宁被楚衍握着手入了殿内,她亲眼看着床榻上、梁上?、甚至是桌子上?都是按照迎娶皇后的规格来的。
陈宴宁偏着脑袋看向他:“这?怎么?”
“总感觉要给你最?好的,可是越给发现越不够。”楚衍低声喃喃,盯着她因着怀孕而柔软许多的眉眼,抬手慢慢拂过,收起视线。
陈宴宁小心的去洗漱完,换上一身清爽舒适的中衣,侧着身子坐在榻上?,摸着正红色繁复花纹的被褥,刚一回头便被一双幽深的眼吸入。
楚衍缓缓蹲在她面前,道:“这?个……有四个月了吧?”
陈宴宁心中一动,握住他的手指抿唇:“不行,我?怕。”
楚衍没搭理她,侧身将床边的红烛吹灭,弯腰吻上她轻颤的眼皮。
自身怀有孕便再没敢闹腾过,眼下足有两个多月,她有些接受不了,抓住楚衍的胳膊红着眼睛摇头:“轻点……我疼……”
楚衍无?措的盯着她满是水光的眼睛,一时间也有些后怕,只好俯身细细亲吻她:“好,我?轻点。”
忍耐着一直到陈宴宁轻轻点了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殿外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而幔帐内却是一番叫人面红耳热的气息交织。
-
太医在六个月的时候察觉到陈宴宁这?胎与旁的不同,是对双生胎,于是楚衍又开始了前三个月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皇后孕期不能侍寝,文?武百官都摩拳擦掌想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美名其曰为皇上?开枝散叶。可楚衍却以国事繁忙,皇后有孕需谨慎为由弹回折子,眼下后宫只有中宫皇后,福宁宫内殿仅有的两个丫鬟便是皇后从世子府带来的心腹,甚至其中一个还是将军竹青的未婚妻。
这?日刚下朝回福宁宫,他瞧见陈宴宁正在午憩,刚屏退了左右躺在她身侧时,身旁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楚衍原本还为着那群老臣费心费力想为他充实后宫烦躁,眼下再一瞧见陈宴宁狡黠的笑脸,他倒是忽然坏心情忽然一扫而光。
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醒了?”
“你进来那会儿我便醒了。”陈宴宁费力的侧了侧身子欲要抱楚衍,却因着肚子没办法,楚衍见状将她揽进怀中,陈宴宁甜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今日怎么了?不开心吗?”
“可不是,那些满肚子坏水的老东西要给我?充实后宫。”
这?话一出,楚衍下意识去看她的脸,果?不其然陈宴宁下一刻脸色就有些僵硬,但尚且还没翻脸,只是笑容有点奇怪。楚衍亲耳听她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是应该的,也该纳妃入宫为皇上?开枝散叶了,这?些日子是臣妾疏忽了。”
张氏说得对,真的不能要求男人只对着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纵使父亲那样的人尚且都还有妾室,更何况楚衍,他贵为天子,什么样的人要不得。
约莫是怀着身孕,眼下见不得委屈,陈宴宁叹了一口气,这?么想着,心头的气便顺了点,可眼角还是红了些,陈宴宁慢慢收回手,撑着床面坐起来。
楚衍瞧见她脸色变了却说出这番话,明显是委屈了,心里心疼她,也怪自己就是嘴贱,正要开口哄时,谁知陈宴宁坐起来要穿鞋子,他奇怪道:“穿鞋子干嘛?”
陈宴宁不说话,抿着唇僵硬着唇角半天不开口,只是穿好鞋子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楚衍起身跟过去,看着她从妆匣盒子里抽出一枚信封来,脑子里头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便见她转过身子将信封交还给他手中。
楚衍捏在指尖,还没开口就听见陈宴宁哽着声音低声道:“这?是登基前你交给我?的信封,我?还给你。”
手指一僵,楚衍愣神:“这?是为何??”
“我?当时便说了,你若是不能做到的话我?便将信还给你,将心从你身上拿回来。”陈宴宁轻轻吸了吸鼻子,认真的瞧着他:“我?一直觉得只守着我?一人对你不公平,你若是当真也想的话,王太师府上?的嫡次女、傅家的姑娘、嘉柔的表妹我?觉得都很好,都可以成为你的宠妃。”
楚衍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忽然记起先前有一回陈临树与裴深进宫陪他下棋时说的话,女人孕期当真是不能开她忌讳的玩笑,有时候分?明她知道那是玩笑话,却也会当真。
今日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逗一逗陈宴宁而已,谁知道这?人居然真的会当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都宠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去找别人。楚衍脑门有点疼,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两个前辈的叮嘱不放在心上?,眼下倒是看着人红了眼睛又心疼。
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楚衍下意识咽下口水,手中的信封真是一块灼热的铁球,他小心翼翼的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将这?信封重新放回妆匣盒子里,然后蹲在陈宴宁面前,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手上?。
“什么王太师家的傅家的,我?只是同你开开玩笑话,不做数的。”楚衍提着一口气小心的哄劝她,真是自作自受,心里狠狠的唾骂了一声,更放低姿态道:“你别多想,旁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的。”
“我?不信,当初我?们还没有成婚时,你甚至都为了江妩同韩冲那样撕破脸,谁知道外头到底有没有莺莺燕燕。”
楚衍脑子发麻,微微皱眉:“江妩?谁?”
提起之前的事情,陈宴宁也有些烦躁,抬手拍了他一把:“就是那个江妩姑娘啊,你忘了。”
看着楚衍满脸的茫然,陈宴宁吐出一口气,莫名其妙就被他带跑了思绪:“当初都能为了人家去打架,眼下我?怀着孕,变得不好看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她,若是你还惦记着,我?去打听打听给你要来做宠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