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江市阴了近半个月,下午突然下起阵暴雨,如火般艳丽颜色的枫叶在雨水肆虐下摇摇欲坠。
床上女孩侧躺着,盖着一张薄毯,曲线玲珑有致,一张纯白小巧的脸上睫毛轻轻颤动,随即睁开眼,目光朦胧,像雨水般湿漉漉的。
意识到下雨了,唐绵匆忙起身,披上披肩小跑向二楼露台。
地上孤零零摆着一盆仙人掌,颜色黄绿,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前些天天空一直不见晴,只在午后吝啬地出点太阳,沈铖白天出门把仙人掌拿出来,晚上再放回书房。
沈铖很爱惜这盆仙人掌,尽管它一年多来都一副枯瘦干瘪的样子,好像养不活,又活得很倔强顽强。
唐绵问过沈铖,仙人掌会不会开花。
沈铖当时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会的,等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天。”
他性子冷淡,不常笑也很少主动亲昵,那一刻罕见的温柔让唐绵心如擂鼓。
沈铖很宝贝这盆仙人掌,她爱屋及乌。
唐绵眼眸含着浅笑,弯腰碰了碰仙人掌的叶片,还好没淋到雨。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别碰先生的东西,”刘婶咚咚咚地跑过来,一把夺过仙人掌,表情不满,“小心碰坏了。”
顿了顿,唐绵解释:“我是怕它淋雨,想拿进来……”
“小姐平时不管事,这些我来做就好了,不麻烦你。”刘婶一把将窗户拉上,震得一声响,唐绵忍不住皱眉。
她年纪不小,嗓门大脾气也大,仗着是沈家老佣人,平时只对沈铖恭恭敬敬,对唐绵一向不客气。
唐绵性子软,好说话,此时也有点动气,她攥住白色睡衣一角,表情冷下来:“我再说一遍,我是怕它淋雨。”
她平时安静,外表温软纯白,气质干净,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五官美得天然纯粹,小鹿眼,仰月唇,从不展示任何攻击性。
忽然冷下来,气场也跟着变冷,眼眸冷光浮动,倒有几分不好惹。
刘婶语气讪讪地,忍不住找补:“我没别的意思,这可是先生前女友的遗物,弄坏了他得多伤心……”
她抱着仙人掌,嘴里小声地抱怨着走开了。
那是沈铖前女友的遗物?
唐绵愣了一瞬,眼神逐渐茫然,她并不知情,也没听沈铖提过。
她手指上忽然一阵微痛,抬起手指,右手食指上扎了根刺,是刚才刘婶那一声太突然,她不小心扎到仙人掌上弄到的。
细细一根刺,唐绵皱着眉挑出来,白皙皮肤上留下一个小血点。
沈铖有个前女友,也是他的初恋,女孩在几年前去世了,具体情况沈铖没多说,唐绵也懂事的没有追问。
人很脆弱,生老病死都不能掌控,只能把握现在。
唐绵车祸后失忆,自己没有过去,也不想追问沈铖的过去。
她唯有更用力的珍惜当下。
***
沈铖今天有饭局,不会回来太早。
唐绵到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修长手指温柔地抚摸黑白琴键。
舒缓如水的夜曲在房中响起,音色对得起这台黑色施坦威的价位。
自唐绵从车祸中醒来,陪伴她最多的除了沈铖,就是这台琴了。
一年前,唐绵遭遇一场严重车祸,醒来后,她什么也不记得,从随身的身份证查明她是孤儿。
医生说她大脑损伤,具体失忆原因未知,大脑是个神秘未知的器官,没人能判断她什么时候能恢复。
车祸那晚的空旷街道,只有沈铖路过,他送她去医院,请人照顾。
她刚醒来,仓皇无措,夜里还会做噩梦。
像只雏鸟一样无条件的依赖身边唯一的男人。
尽管这个男人总是冷峻淡漠,话不多,也很少对她笑,两人相处,多是唐绵在自顾自地找他说话。
她沈铖的生活没有多少重合,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大概是看她尴尬,有一次沈铖主动提起,弹钢琴听吧。
她紧张地被带到钢琴前,抚摸冰凉的琴身,意外地感觉到熟悉。
几乎是凭着身体本能,她磕磕巴巴地弹奏出音乐,连自己都觉得惊喜。
随着手指记忆恢复,弹琴越来越流畅。
……那一次,她偷瞄沈铖的表情。
矜贵自持的男人,还有那双几乎从不泄露任何情绪的眼眸里,头一次微微失神,仿佛沉浸在音乐里。
她心中喜不自胜,终于找到一种方式能够报答他的恩情,以及……诉说那些她难以启齿的隐秘情意。
出院那天,男人接她住进这间别墅。
古典美式建筑独立于庭院,从她的卧室打开窗就能见到阔美枫叶,依山傍水,最适合她疗养。
她惶惶不安地推辞,已经得了沈铖太多帮助,怎么能心安理得住在这里?
以什么身份?
窗前,二人静默对立。
片刻后,冷淡的男人从容地牵住她的手,温和询问:“如果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你愿意吗?”
女朋友这三个字,当即在唐绵脑子里放起烟花,璀璨炫目迷人眼。
在一阵轻飘飘的眩晕里,她几乎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清冷的雪松香此时无比柔和。
她听见自己说愿意。
……
有游客拄着登山杖路过,听见细碎悦耳的琴声。
两人向上眺望,陡然看见二楼窗边的女人。
只看见一张侧脸,朦胧又美丽。
她在弹琴,指尖轻盈地游走于琴键上,既有名媛大小姐的贵气,又令人见之忘俗。
两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