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熙眼中的怒火慢慢熄灭,放开她,叹息道;“姌姌,现在的你越发让朕不放心,你的人在朕身边,心却已经远离了。”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不愿相信她,她亦无法原谅他,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注定了只能彼此远离。
欧阳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里既放不下墨岚,也为自己看不到的前途感到迷茫。
此后的十几天,夏子熙没再来过未央宫。淑妃宫里的掌事宫女因涉嫌行刺被下狱的事很快在后宫传开,人人都知道了那名宫女跟随淑妃出宫,却在宫外行刺皇帝,虽然刺杀未遂,淑妃还是受到了牵连,失去了皇帝的欢心……
好在夏子熙虽然冷落她,却没收回她协理六宫的权力,她依然是后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妃。比起夏子熙的态度,她更担心墨岚的安全。墨岚曾告诉过她,京城里还有别的北梁人,只有墨岚的同伴才会在带走墨岚的同时还带走其中的刺客,因为要弄清楚那些刺客到底是手何人指使。可见不到墨岚的人,也听不到任何消息,她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四月是插秧的季节,按照惯例,夏子熙要到斎宫斋戒祈福二十日,祈求上天保佑全年风调雨顺。
这日,温昭仪到访,见了欧阳姌,神情颇为郑重,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对姐姐说。”
欧阳姌心下惊讶,不知道温昭仪要对她说什么,屏退室内的宫人后,问;“妹妹要告诉我什么?”
温昭仪意味深长的看着欧阳姌,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人人都以为姐姐的宫女行刺皇上未遂,皇上因此冷落了姐姐,姐姐对那个宫女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关心多一些?”
欧阳姌皱了皱眉,她知道温昭仪提起这个话题并不是想和她闲聊,而是想告诉她什么,“恨不恨都不重要了,妹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温昭仪笑了笑,说;“墨岚是生是死,带走她的人都是谁,姐姐真的不想知道?”
欧阳姌的心狠狠一震,表面上依然维持着镇静,却坦言道:“我想知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墨岚现在很安全,带走她的,是我父亲的旧部。”
墨岚怎么可能和温广海的旧部扯上关系?欧阳姌震惊的看着她,“莫非是你……”话刚出口,她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墨岚是被送入刑部大牢当晚被带走的,前后经过只有几个时辰,温昭仪的消息再灵通,行动也不可能这么快。
温昭仪微微摇头,“我当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是救墨岚的人是十三年前温家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我父亲生前对他有恩,我入宫后和他一直有联络。”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只是我没想到他的来头那么大,几天前他悄悄找到我,告诉我他已经将墨岚带出刑部大牢,并请我转告你。他还说他是北梁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我,告诉我这些,也算是尽最后的主仆情分。”
欧阳姌静静听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十三年前先帝还在世,温广海统领禁军,先帝对武将多杀有些不信任,温广海为了温家在皇宫安插眼线也能说得通。而那个救走墨岚的人正因为有官职,所以事发当天就知道了消息,能及时将墨岚救出。对那人来说,温广海和北梁无冤无仇,报恩和效忠北梁也没有矛盾。
心中感慨万千,她不想温昭仪误会,解释道:“其实墨岚还不是企图行刺,她只是要保护我,暴露了自己会武功,皇上因此对我生疑,消息传到后宫就成了你们听到的内容。”
温昭仪道:“我知道,他什么都对我说了。”
欧阳姌心中涌出一丝感激,思量片刻,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毕竟温昭仪如果不想说,那个人也不能奈何她,何况纵然不告诉自己,那人也不会知道。
“因为自从家父去世后,那人一直在暗中照顾我。”温昭仪看着欧阳姌,若有所思,“我也很奇怪,他和墨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救她?墨岚的来历还真不小,姐姐过去一直没察觉吗?”
欧阳姌一时沉默。她摇了摇头,微笑说;“姐姐不想说,我便不问。我知道姐姐不会伤害我。我十岁那年,我失去了所有家人,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只想在这深宫里能有一个可以说话的知心人。当你和宁昭容被人诬陷的时候,我真的从没怀疑过你们。当时我就看出来,你喜欢皇上,却并没有害人之心。”
欧阳姌叹了口气,所谓当时距离现在还不到半年,而那份喜欢,现在的她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
不过温昭仪的消息多少让她感到一丝宽慰。
二十天的斋戒期很快过去,夏子熙回宫后不久,宫里发生一件事,深夜有刺客潜入董美人的寝宫,好在董美人毫发无损,只是受了一场惊吓,刺客一直没抓到,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夏子熙倒是因此对董美人多了几分怜惜。
转眼到了端午,三品以上的嫔妃家眷被允许入宫探亲。这天并不是向皇后请安的日子,皇后却派人来请。
到了皇后宫里,引路的宫女却将欧阳姌领到了侧门,委婉说明是皇后的意思。欧阳姌心中诧异,却没多问,将随行的宫女留在殿外,从侧门走入殿中。
殿内空无一人,那引路的宫女也无声退了出去,殿门重新关上。殿中只有欧阳姌一个人。
欧阳姌更加诧异,突然听见远处的帘后传来细微的声音。下一刻,一个白衣男子掀帘而出。男子容貌俊美无双,气质在白衣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清雅出尘。
“温珩?”她怔了怔,不自觉地唤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