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的信息发过来的时候,施钧洋刚好正开着QQ窗口看班群里的聊天记录。
下周四五六三天的运动会是他们高考前最后一次放松的机会了,殷染和几个班委在群里说项目报名的事情,毛遂自荐的人不少,但是也有冷门项目报不满,比如说三千米长跑。
三千米长跑到底是什么反人类的东西?施钧洋盯着殷染发的那句「求个人来填一下三千米的空位啊啊啊」,缓慢地打上一行:要不三千米哥来吧。他在逞强和保命中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装这个逼时,祁川的消息跳出来,他手一抖就按下了发送键。
施钧洋:要不三千米哥来吧。
殷染:……
殷染:行那你来吧。
靠!施钧洋从这一秒就开始后悔了,到时候跑个倒三岂不是更丢人,他心说祁川你找老子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到时候死也要拉着你一起跑。
「来蓝狼接郗白,现在,快点我走不开。」
这还真是意外的消息,施钧洋盯着这行字琢磨了一会。眼看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啧啧,三更半夜,孤男寡男……搞什么呢!电话嘟了五六下被接通,祁川压低嗓子喂了一声。
而施钧洋的玩笑还没出口,他就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了一阵嬉笑。
“哈,战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怎么着人家也是八中的学生,怎么可能跟我们玩得来?”
阴阳怪气的说笑,隐约地听见几个词就让人觉得倒胃口,更别说他捕捉到了“战野”这个名字。
“你快来。”
祁川极快地说了三个字,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施钧洋秒懂了他的意思。
「妈的你让那孙子别跑老子桥洞那次的账还没找他算呢!!!」
施钧洋飞快地发过去一行字,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要说起战野,这仇可就大了,祁川和这个人的梁子结下好多年,连施钧洋都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只知道一直以来祁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和那波人起冲突时留下的。
战野真名展鹏也,踢足球的,个子不高,但那股劲够狠,寸头小眼睛鹰钩鼻尖下巴,看上去就不好惹。体校的氛围不用说,谁最能打谁就是老大,可如果只是打架能打,战野可能还混不到今天这么有名的地步。谁让他游戏也打得好,好到和祁川一样是小半个圈的传奇级别,而且他老爹放高利贷的,脖子上挂金链,平凉街好几个店面都是他家的,包括蓝狼——这就很开挂了。
Q1和战野在塔下相会,那是神仙打架,祁川和展鹏也在线下碰到,那就是真人互殴……也没有那么夸张。格外暴躁的时候除外,祁川一般不主动找事,他们闹起来都是因为战野的小弟太多太闲,各种找茬,仿佛损了祁川两下就能找大佬邀功似的,天天在那使绊子。
施钧洋已经亲眼目睹过好几次了,之前他也气不过,跟着祁川一起动过手。不过跟把殷染都扯进来的那晚比起来,之前都是小场面。施钧洋心里一直梗着这事,如果那波人的确计划好了要挟殷染,给祁川打电话扰他比赛什么的,那真是……真是太恶心了。假设那天他没送殷染回家,或者祁川回头没赶上比赛,那可不会是小打小闹就能解决的了。
施钧洋家离学校近,不足两公里的路打个车十分钟就到了。他风风火火地冲进蓝狼,很快就看到以战野为首的一小圈人,咋咋呼呼地围着祁川,还有他身边显然有些紧张的郗白。小白兔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场合里显得更为纯净,他煞白的脸也不知道是本来就这么白,还是被吓得失去血色。
冤家路窄,施钧洋抬脚往里走,很快认出了那晚桥洞里见过的熟面孔。
“哟,怎么,还带喊人的啊。”战野侧边一个尖嗓门的黄毛笑道,“Q神别看我们人多,你不是人称闭着眼都能一打五吗?”
操老子要骂的就是你!施钧洋的火蹭蹭蹭就开始往上烧,“打你妈?”
施钧洋眼中闪过了殷染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上前就要跟人脸贴脸,却被祁川一把抓了回来。奇了怪了,战野本人是很少亲自带人跟祁川起正面冲突的,谁知道今天什么邪风在刮。而祁川被人围着挑衅也不应该这么淡定啊?
少年挂着耳机盯着屏幕,十一点半已经到了,因为他这队还有一个选手没来,比赛还没开始。他把施钧洋拉到身侧,眼睛却转向身边的男孩。
“钧洋送你回家。”
不是什么征求意见的疑问,而是已经决定好的意思。祁川语气平淡,但是完全不容反驳。
“不是,你……”
“钧洋。”
祁川给了施钧洋一个眼神,也不知道是强势的“要求”更多,还是情绪更复杂的“拜托”更多。
“别急着走啊。”战野将施钧洋打量了一番,悠哉悠哉地说,“正好你来了,我还想问Q1联系你来着,兄弟我给你道个歉。”
施钧洋:“???”
战野抬起手,猛地把旁边黄毛的头摁了下来,动作力度之大直接让黄毛撞到了面前的电脑,这一波人的嬉笑声唰地就停了。
“规矩要有,说好了不扯女人进来。”战野咂了咂嘴,对施钧洋笑得世故,“上次桥洞那事,吓着你马子了。抱歉,小弟不懂事。”
施钧洋冷笑一声,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而祁川对于战野这些人搞出的动静就跟完全感知不到一样,后来他就没正眼看过他们。只有郗白看得清楚,祁川手臂上的青筋在动,他波澜不惊的表情背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好几次他都觉得祁川下一秒钟就要掀桌子了,但是祁川都忍住了。
不知名的队友还没到场,比赛看起来一时半会开不了,祁川把耳机摘下来站起身,一手抽起自己的外套,一手握住郗白的手腕,径直把人拉了出去。施钧洋愣了愣,自然跟着走了出去。
而战野跟小弟们使了个眼色,自己也跟了出去。
郗白被祁川一路拽到平凉街巷口的公交站,雨夜里祁川跑开的画面好像又要重来。又是这个地方,他要开始讨厌这个地方了。
“抱歉,我不应该这么晚喊你出来。”祁川轻声道,也不知是在说给郗白听,还是在提醒他自己。“让施钧洋送你回去。以后别单独来这种地方。”
他想起了郗白一声不吭跑来蓝狼给他送帽子的事,后来就只顾着开心了,他都快忘了他和郗白应该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十月中旬的夜风已经能吹得人哆嗦,凉意渗透了略显单薄的校服外套。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还是他也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祁川发觉郗白正在微微发抖。
“……这里有多乱你也看到了,以后别一个人靠近这里。”祁川抖开自己的校服外套,一抬手把它披在了郗白身上,大了两号的外套把男孩裹住。“你要是想找我就打给我,我会出现在你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