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纸厂位于圩镇,地处远郊,从市内过去大概要三个小时的车程,老郭他们的车开得快,不一会就把陶然甩到了后面,陶然自从上次车祸后格外小心,不敢开得太猛,被落的越来越远。
车子还没进圩镇就已看到滚滚黑烟,陶然暗叫不好,猜是爆炸引起了大火。
快到纸厂的时候,远远看见老郭的车被拦在了大门口,四周围着七八个人。陶然下车赶过去,听见人群中七嘴八舌地问:
“到底哪个车间出了事?我儿子在里面哪,让我进去看看吧!”
“我弟弟是你们动力车间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出人命啦!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管?”
“让我们进去!!”
……
陶然明白个大概,想来这些都是住在附近的员工家属,发现工厂出事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被保安拦在门口,刚巧看到老郭的车从外面开回来,就索性拦住要和他一起进去。
老郭被人群夹在中间推搡着,汗流了满脸,口干舌燥地解释:
“大家不要急,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具体情况还不了解,……大家不能进去,我们要为大家的安全负责,……请大家相信厂里一定会处理好……”
这些场面话平时说说还行,现在人人心急如焚,哪里肯听,又一轮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陶然用力分开小包围圈,挤到老郭旁边,大声说道:
“大家听我说一句,听我说一句……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真的是刚从外面回来,详细情况要到里面才能了解,现在堵在这里,根本没办法提供大家想要的消息,我们也不能贸然放人进去,这会干扰现场的排险工作,大家看这样好不好,请先到旁边的保卫室留下您的亲属姓名和联络方式,我们保证,我们保证会在一个小时之内给大家明确的答复!”
一个男人突然问: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要是你不给我们回复怎么办?”
“我叫陶然,是老郭的助手,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大家,如果一个小时之后你们仍然没有收到反馈,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陶然看向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是是是,我们一定会给大家答复的。”老郭附和。
人群稍为安静,互相商量起来:
“等吗?”
“要不等等?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不如就等等。”
“等就等,一小时后没消息,咱们就守在这里不走了!”
“那好吧……”
见他们有所松动,陶然马上示意老郭的副手把人引去旁边的保卫室。老郭终于脱身,感激地冲陶然点点头,赶紧回到车里,开进大门。
陶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一名保安,同时小声叮嘱他:“通知你们队长在这里加派人手,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厂区。待会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一律让他们登记后等消息,记住,态度要好,不要发生冲突。”
保安一一应下。
陶然迅速回到车上,开到行政楼前,下车紧跑了几步追上老郭,直奔顶楼会议室。
推门进去,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个个面色凝重,陶然认得正中间的是清莲纸业的总经理何玉昌,大家正在听一名中年男子汇报现场情况:
“……火情已经基本控制,人员疏散完毕,车间里有四名工人在爆炸中受伤,已经第一时间送往附近医院,但有一人在途中身亡,还有两名重伤,尚未脱离危险……”
“你先告诉我事故原因是什么?”何玉昌黑着脸打断他。
“这……还在查。”那人紧张地有些支吾,“初步判断可能是气体泄露造成失火,之后,之后引起爆炸,具体原因还需要等现场清理完后详细勘察,……市里的安监人员正在往这边赶。”
何玉昌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的安全检查是怎么做的?下发了那么多安全文件是给你们玩的?安全天天讲月月讲就讲成这个样子?!”
眼看老板发火,底下的大小喽啰一律低下脑袋,不敢吱声。
何玉昌好一通发飙。
陶然在下面越听越急,悄悄附在老郭耳边问:“老郭,我有很重要的话,你看,现在能插一句吗?”
老郭紧张地瞅瞅她,用眼神示意她最好少说为妙。
陶然急道:“刚刚门口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现在来的还只是家属,一会等媒体过来,万一事态失去控制,烂摊子还得你们部门收拾。”
老郭想想,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道:
“何总,这位陶小姐是从明澈过来的,负责协助我们处理这件事,她有几句话要说,您要不要听听?”
何玉昌看过来,虽然绷着脸,但总算给陶然几分面子,冲她略一点头。
陶然起身,字斟句酌地说道:
“何总,对不起,恕我打扰了,根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想冒昧提醒的是,这起事故不仅是一次生产危机,也是一次公关危机,现在最紧急的不是追究生产方面的事故责任,而是如何迅速地解决眼前的公关危机。刚刚我们在厂门口已经遇到部分员工家属聚集在那里打听消息,相信以清莲的知名度和事故的严重性,很快会有更多的媒体和公众关注此事,我们必须马上准备一套有效的沟通方案,应对所有可能的外界质询,否则一旦处理不当,会对清莲的声誉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何玉昌大手一挥:“好,我马上通知下去,封锁一切消息!严禁任何闲杂人等接近厂区!”
陶然一听就傻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不可以!”
何玉昌面色不悦,脸一板,正要再开口,一个声音插进来。
“让她说下去。”
那声音平平淡淡的,说得很随意,何玉昌却立刻不出声了,汹汹气势噗的一下没了影。
咦?陶然奇怪,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陌生的年青男子,坐在何玉昌右侧上首,因为他一直很沉默,所以她就没怎么留意他。
恰巧他也把目光投了过来,四目相对,陶然一振。
老实说,刚刚何玉昌那样大肆发作她也不觉得怎样,可这个男人的遥遥一瞥,却让她清楚地感到一种压力,仿佛在他的方向有某种气场,被他的目光瞬间传递过来。
此人是谁?
陶然心里已猜到七八分。
这时,老郭传音入密般,在她旁边低低地说了个名字:
“V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