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停了半刻,看了看黎顺,张嘴接着说“谢恒太苦啦师父,谢恒不是铁打的,谢恒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孤身于元朝,波涛暗涌,许多话没人说不能讲。师父二十年啦,这世道,谢恒真的看够了师父。”
“就是块石头二十年也该捂热了。张驰胡烈齐飞云他们拿我当兄弟,陛下拿我当心腹。可是师父,我身后的丰台就让他们的情义变的极其可笑……”
黎顺看了看谢恒,再也挥不动手中的马鞭,俯身摸了摸谢恒俊美的脸颊。
“你厉害谢恒,真的,你都不在意,我还能说什么。你师娘给你生了个师妹,取名黎妙言,可你都不一定能看一眼。”黎顺哽咽的说道。
“直言曰言,论难曰语。从口声。凡言之属皆从言。师妹好名字”
谢恒为黎顺高兴。他知道黎顺为他操劳了半辈子。如今有了归宿有了香火,他如何能不开心。
“你起来去上药吧,师父……不怪你了。你想做什么去做吧。”黎顺似是更老更沧桑了,佝着身离开了大营。
太平二年,胡烈大胜,宋国覆灭,自此元朝铁骑踏遍天下。举目可及之处皆为元朝,泱泱大国,威仪赫赫。
张驰领旨嘉奖胡烈为一品骠骑大将军。旨上封赏一百二十位行军将士,独独并未封赏谢恒。
“陛下说了,叫你别想差了,他削一削你的威望,是对你的保全,你有什么看中的尽管说,他都给你,纵使什么稀世珍宝也给你寻来”张驰安慰谢恒道。
“我不会想错陛下的心意”谢恒笑了笑,想着多半朝堂并不平静,陛下估计被逼的够呛。
谢恒并没有想错,谢恒做那些事林相国到底顺着蛛丝马迹查了出来,写了千字讨伐文,桩桩皆为灭门大罪,带领党羽门生,联系小林氏,老林氏,逼贺子恪清君侧,诛佞臣。
清流言官难得跟林相国统一战线,贺子恪一天御笔朱批百八十来个折子,竟都是求治谢恒之罪。
“就应该让这些匹夫混账去打天下!”贺子恪被逼的上火。上了朝堂烦,回宫太后皇太后烦,御书房的折子也都是烦。他们这群庸臣,竟然想要谢恒性命!
宫门被上奏的大臣围堵,不明真相的学子竟跟风做高洁之士联名上书求诛大奸佞谢恒。
一时间恨不能所有人的问候都变成:“谢恒他死了没呢?”
熬了一个多月,罢朝窝在御书房,足不出户的贺子恪披头散发的打开房门,朝外面怒吼
“赵从贵,去边境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恒失察枉顾人命……剥夺大将军王封号,授三品都督将军任,钦此”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恒残杀无辜,颠倒军政,行事无端暴虐,有悖臣道,著革退都督将军任。授为七品闲散章京,钦此”
……
“……朕尚未细闻诸臣工议罪之条。仅略览已不禁堕泪。朕统御万方,必赏罚公明,方足以治天下,若如尔之悖逆不臣至此,即日押解进京,等候发落。”
赵从贵念完圣旨,扭头摸了摸泪,不忍再看。
他这俩月,从京城到塞外一共跑了七次,谢恒被生生从大将军王贬至白身直到现在要身陷囹圄,陛下的话越来越少,行事也越发乖张。
贺子恪已经连砍了七八位上奏大臣,只是贺子恪越是如此,大臣们逼迫的就越是厉害。
竟有大臣请出年迈的帝师魏承,让魏承带头跪在御书房前请旨诛杀谢恒。
“请天使稍等片刻”谢恒拱手为礼。赵从贵匆忙避开这一礼“不急不急。”
谢恒最后擦拭了一次混元阴阳戟,并将它送给胡烈,胡烈声音发哽“谢恒,要不你跑吧……”
谢恒摇了摇头“这混元阴阳戟给了你,这鬼谷策论便留给张驰。往后陛下就靠你们啦。我屋后埋了些好酒留给飞云吧,他也不爱去个酒楼。”
谢恒细细打理了仪容。“若是我死后还有全尸,麻烦兄弟们……”
“别再说了”张驰扶住谢恒双肩“陛下不会要你命的。你放宽心……”
谢恒轻松的笑了笑“都宽心”
谢恒出了营帐任由兵士给自己上了镣铐,登上一辆马车。
谢恒细细观察,马车由精钢制成,车内柔软舒适,估计是陛下的手笔,而赵从贵在车外照看。谢恒安心的倚着车厢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