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暔也没想到,一个随意拉来的人竟有如此酒量。
“侯爷是沙场的将军。年华听说,战场上马儿是将士最好的朋友。碰巧,这后府中有一位姓闫的相马术士。侯爷要不要听一听,权当是个下酒小料。”
“哦?倒是说来听听。”
“那术士说,自古良驹虽多,相马却少。千里马埋没槽枥之间,实是憾事。然憾事多了,便也就真的没多少人注意了。侯爷不觉得可惜吗?”
顾珏暔看她一眼,眼中是玩笑意味,却言及了其他。
“你看这满园的梅花,可本候赏的也就那么几株。若不开的绚烂些,哪里会有本候此时瞧它。”
他又倒一杯酒,继续道;“有能之马被选上,自是正理。可无能之马若被选上,亦是有能。单看你如何争罢了。”
话完,酒满。寒风吹过,梅花傲香扑鼻,几瓣零星吹落,荡漾了那杯中清酒。
年华瞧着那杯微微起了涟漪的酒,心中也有阵阵波澜。顾珏暔临走时又说了一番话。
“这酒喝的也没味儿了。但你既是陪本候喝了这酒,也权当是赏你的。最近军械所谭家的事可曾听说?那谭家殿下可一直都挂心的很。小谋士,该多长点儿心了,自怨自艾可不是什么好事。本候是懒得管你,你须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这太子府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人。”
顾珏暔说出这话的时候,大概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个陪他一饮的小谋士,会成为太子府中的唯一,甚至是天下的唯一。
很久以后,二人相熟。年华才晓得那天她处心积虑的自荐,可人家顾大侯爷,只是心情不好,纯属找人喝酒聊天而已,根本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害她白白挨冻。
但顾珏暔一番话对她倒是影响颇深,这大禹没有白雪点缀傲梅,那便只有自己花开不败,才可使春花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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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遇到贵人了,沾了贵气也不一定,她的机会真的来了。
年华这半年来,与后府绣房管事还算交好。这日正好见管事千叮咛万嘱咐几位丫鬟千万要好好办差,赶在今年府禁前将一些东西送到前府。
那管事的也是府中老狐狸了,就顺便卖了了顺水人情于她。
她扮作婢女进了前府后四处打量。原想着自己在太子府待了半年,对它也算是有些了解。可进入这前府,方才知道自己平日所窥,不过冰山一角。
这前府中,即便是路上鹅卵石也都是排列有序的。虽是初冬,竟还有许多奇珍异树长得青葱旺盛,甚至有些还开着花。
原来不仅仅是梅花才能寒冬傲立。若说这前府是琼楼玉宇,雕栏玉砌也是丝毫不过。路上遇到的仆从下人,穿着打扮也是大不同于后府。
从前胥家在魏国也算是大户人家,她父帅虽常年在外驻守,可是在魏国帝都也有宅院。
但是与此处一比,还真是不值得一提了。这太子也太会享受了。人总是教导自己的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殊不知有人就直接生在了终点。
年华一行人到地方交了东西后,随行的小丫鬟们就催促着回去。可是她怎会这样无功而返。
正思虑之际,前面又有另一路前府丫鬟走过。为首的一名,穿着鹅黄色长裙,模样还好。
这女子,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很是熟悉。
大禹营帐!!
那时她扮作厨娘进了营帐,这女子不正是里面布菜的那位丫鬟么。能跟到边城去伺候太子的,想来应是近身之人。
她悄悄折下一段小树枝藏在袖中,趁那黄衣女子走近时,将她腰间的绣袋给缠了下来,又偷偷置于脚底。
这种事她干起来熟练,也是从前在二师兄身上没少练。待那行人走远后便装作偶然发现绣袋,借口让其他人先回去。
摇晃着手中绣袋,走在不晓得哪处地方的时候,心中暗暗得意。
天色渐黑,她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到公羊晴。这人估计是把自己给忘了,不提醒提醒她,恐怕人家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有自己这么一个日思夜盼她的人。
走到一处湖泊旁,她攀上一处假山,想看看这附近都有什么。湖岸边似乎有个亭子,还有些光亮,不过有树挡着看不真切。
她正想下来,刚一伸脚,便又缩回去。
“来人啊!!抓刺客!”
“来人啊!保护太子殿下!!”
“保护太子!”
后来年华得出了个这样的结论。论古今中外的那些痴情男女的奇缘良姻,大抵他们所有的媒人,都是刺客。
不过人家是英雄救美,刹那间激情四射。可她呢,美救英雄也就算了,激情四射没有也就算了,这两把明晃晃的刀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