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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是不是生气了。”王兰随着王振走回帐子中,见着王振不若平时一般和颜悦色,又想到自个儿没听他的话,一人来到外边儿了,心下也揪了起来。“父亲,我不是故意出门的,只是你们都出来玩了,我一个人在宅子里,有点害怕…”
“我没有怪你。”王振笑了笑,递过一块儿点心,“你是怎么和陛下遇上的?”
一说起司马珏,少女怀春的心思,便腾升起来。王兰脸一红,纤细的手指搅动着手里的帕子,“也,也是个意外啦。当时我们的车子坏了,刚好奶娘说车上太闷了,我就跟着一块儿下车走走,就遇上了。”
王兰现在没有一刻不庆幸,自己听了奶娘的话出门,不然,她就没办法遇见司马珏了。这个时间,怎么会有郎君像他一样好看呢,那么尊贵非凡,气质卓绝。仅仅一眼,王兰的心便忍不住狂跳。今日个他说要将她纳入后宫的时候,王兰心里说不出有多欢喜,只可惜,父亲给拒绝了。
王兰咬着唇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王振,“父亲,兰儿现在还小,等兰儿以后长大了,父亲能不能和陛下说说,兰儿愿意嫁给他的。”天真的王兰啊,还真以为她是因为岁数小,才被王振拦了下来。
王振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回去吧。”
虽然王振平日里对王兰很好,可是王兰对这个养父,总是有些害怕,一见王振这态度,便也不敢说话了,乖乖地回了去。等到王兰走了,王振放下手中的杯盏。“王山,送女郎回去。你,亲自去。”
领了命的部曲王山,亲自将王兰往建康郊外的庄子送去。坐在马车上的王兰,恐怕永远也不知道,这就是她停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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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兰已落入山谷,死无全尸,同行的除了王兰,还有王振的部曲。”
“王振这个老狐狸,竟然连得力的部曲都舍得。”司马珏得知王兰身死的消息,半点儿没有惊讶。王振向来心狠手辣,连老朋友的性命都舍得杀,更何况老朋友的女儿。不过,司马珏倒是真没料到,他行事竟会如此之快。
想起王兰,狗皇帝摇摇头,“可惜了。”这颗棋子,终究还是没能发挥她最大的用处。不过,前一天刚拒了他的婚事,后脚人便死了。明眼人一看,便晓得这其中有猫腻。王振虽把把柄给毁了,可到底,也给自己沾了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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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过来的时候,隐龙湖上的淡淡烟气升起,司马珏坐在岸边垂钓,逍遥闲适,恍若当代名士一般。也是,与权臣的争斗中,狗皇帝刚赢了一局,能不快活吗。只是,重华却不快活。忍着气儿过去,“陛下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怎么,没事,便不能唤爱卿前来了吗?”狗皇帝瞧着重华脸色苍白,想起太监说,那日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司马珏的心中,又不免心软了。“是在怪朕将你置身险境吗,你想什么,不论是珍宝古玩,还是名贵字画,只要朕有,朕都能赏赐给你。”
可出乎司马珏的意料,对面的臣子,并没有立马跪下来感恩戴德,反倒是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陛下拿珍宝赏赐臣,那陛下又拿什么来赏赐那些陛下死去的侍卫。”
司马珏的目光,一下便冷了,可对面的大臣,却不管不顾,非要撕开这层窗户纸。“侍卫都死了,陛下赐给他的东西,又有何意义。微臣虽然现在安然无恙,可若是当中出了一点点的差错,今日微臣便连见陛下一面的机会都没了。陛下,微臣虽是您的臣子,危难当头,也愿意为陛下竭力尽忠,哪怕没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陛下,微臣却万万没料到,差点要了微臣性命的,是陛下的谋划!今日陛下如此对微臣,他日便可如此对旁人。叫天下有识之士知晓,将来有何人敢投奔陛下,又有何人敢信陛下!”
臣子的控诉掷地有声,帝王的眼神,也似冻住了一般。
重华知道司马珏这个皇帝很聪明,但是她不希望,自己全心全力帮助的人,冷不丁会拿刀子捅她。上位者受不了手下的背叛,手下也不会希望自己的性命不被人看在眼里。若司马珏还是如同现在这般,对着效忠之人也无情地利用。就算没有王振,早晚有一天,他的江山也会离他而去。
重华言尽于此,冲着狗皇帝行礼,便弓着身子告退,离开了隐龙湖。
湖面上的雾气,愈发地浓重,司马珏几乎要看不清那远去的臣子的身影。方才那番话,不断地在司马珏的耳边回响。
打小,他所知道的,便是天家无情,全天下的臣民都是他一人的附庸。在司马珏的念头里,从不认为,让手下为了自己送死,是一件不对的事。可是……司马珏承认,重华的话儿,还是叫他动摇了。
倏尔,山间的小雨纷纷落下。一旁伺候的太监,忙撑开伞,要为司马珏这档细雨。可皇帝却是挥一挥手,也不撑伞,独自一人站立在细雨之中,怔怔地望着湖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