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尤许问。
“殷洵。”
尤许点头,指了指中央一排的四间屋子:“你想住哪间?”
殷洵视线一一扫过,注意到只有第二间屋子的门把有磨损,以及地面有门刮过的痕迹,他说:“第三间。”
尤许颔首说:“好。”这样只有边上的两间空着了。
她带着殷洵进屋,推开第三间房门,闷尘味扑面而来,因为灰尘积得太多,一屋子都显得灰蒙蒙的。
屋子宽敞,右半边有床桌椅柜等,左半边有几案书柜典籍之类,显然是休息读书的结合体,还透露着寒窗苦读的心酸质朴感。
见殷洵挽起衣袂,一副要带伤打扫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样子。
“你且等等,”尤许说,“我独自一人在这钟灵山住了几百年,一些房间闲置下来,所以......”
她在脑子里搜刮着学过的生活法诀,便抬手捏个诀,将房间扫荡干净,再看眼脏兮兮的殷洵,尤许又给他捏了个净身诀,他立刻从头到脚干净清爽。
尤许感慨,这样生活岂不美哉,太省事了。
尤许:“你先进去坐,不必拘束,我去拿药。”
尤许以为自己住得简陋,那是因为质朴清贫的志趣,但她作为府主,上好佳品肯定不缺,不说疗伤的丹药,那种什么提升修为听名字就很牛逼的丹药肯定不少。
谁知她翻箱倒柜好半晌,愣是只找到一个药膏,还是在角落废置品里挖出的破旧盒子。
尤许陷入空前沉思,回忆原身到底是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因为原身太厉害,几乎没人能伤及她,于是不需要药。
那种能提升修为的丹药对中间段的人有用,修为太低吸收不了,修为太高了又起不了作用,而原身修至大乘,更是不需要。
眼前这唯一一盒药膏,还是她当年拜祖师爷为师,老人家给的。
所以这盒药膏承载着七百多年的悠久历史。
“......”
尤许:这特么的有没有保质期!
她打开闻了下,没异味,算了,只有这个,那先讲究用着再说。
尤许找了太久,殷洵坐在椅子上闭眼睡着了,但一听见动静,他立刻睁眼起身,全身紧绷,表情防备。
“我......”待看清是尤许,他僵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
刚逃离危险,现在的一切完全依托于一个陌生人,身处不熟知的环境,敏感紧张是理所应当,尤许忽略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温笑着说:“去床上躺着吧。”
殷洵大气不敢喘,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尤许坐在床边,拧开盒子,“先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殷洵顿了下,他本想说自己来的,但又怕拒绝她,拂了她的好意,会惹恼她,于是快速的解开衣服,生怕迟了会让她不耐,以至于扯痛了伤口,但他也不出一声。
尤许看他一脸唯命是从的样子,只得暗暗叹口气,要想建立稳固的信任,还得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不急,慢慢来吧。
殷洵一直低着头,看见她葱白的指尖抹了药膏伸过来,他下意识瞥开头,视线虚虚落在床角处。
他身后的手无声攥紧被子,刻意忽略皮肤上感受到的微凉温度。
从小到大,没人碰过他。
她是第一个。
殷洵偷偷抬起头瞄了她一眼,见她眸光温柔又专注,并无厌恶之色,他暗中松了口气。
“放松些,”尤许说,“我又不会把你如何。”
殷洵连连摇头,磕巴道:“不、不是......”
尤许说:“好了,腰侧也这道伤也涂了,脱裤子吧。”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太多,刀伤剑痕火灼,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若是寻常家的孩子,该是到爹娘怀里撒娇哭闹的,他能一声不吭,不知是无人依靠,还是独自隐忍惯了。
尤许本来是正正经经的关心,只见殷洵刚听到指令,伸手碰到裤子,便顿了许久,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被子里,脸红成小番茄,一手攥着被子,一手揪着裤头,像个小媳妇似的。
尤许:“......”哎哟老天爷。
她轻咳一声,恢复严肃且正经的语气:“想必剩下的你能自己上药,为师先出去回避,有事可来寻我。”
殷洵忙得点头,又小心地抬头看一眼尤许的脸色,怕她有不悦之色。
尤许被那小心翼翼的一眼,看得心头一揪,他漆黑的眼眸过于剔透,好似落入幽潭的星星,里面却载满了担忧害怕。
怕她赶他走。
“在怕什么,”尤许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话音也越发轻柔,“该怕的是我呢。”
殷洵明显一愣。
尤许说:“几百年来我都没收徒,没办法,眼光太挑剔,难得寻到一个根骨好的,我还怕你被人挖走呢。”
“不,我不会跟别人走,只是......”殷洵捏紧药盒,低声说,“只是我会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