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叶熄曾试着,按照小时候,安然给他?的寄信地址,不远千里去安然家找他。
当?他?翻过一座座山,走了十?几里险峻陡峭的山路,满怀希望到达安然他们那个村子的时候,入眼却是满目疮痍。
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泥石流,整个村子都被埋了,幸存的村民早就搬走了,或投亲或奔友,四散在天南海北的各个角落。
叶熄再也找不到安然了。
他?跟安然之间最后的那一根线,断了。
叶熄开始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学习、学习、学习、考试、考试、考试,无穷无尽的学习和考试......
失去了安然,高?中的日子就像冰封的河流,枯燥且乏味,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就那么平静无波地流走了,连一丝波澜都不肯留下。
有时候,叶熄的目光也会无意识地,落在安然曾经坐过几天的位置上,傻傻地发呆,他?总觉得,安然似乎还在那里,身影挺拔而瘦削,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衣,清风吹动窗帘,而安然就静静地做题,不理会任何人,做一个可望不可即的高?冷学霸。
有的时候,他?又会觉得,也许他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安然,安然也从来没有进入过他?的世界,世上也压根不存在这个人......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一场甜蜜,又苦涩的,有关青春的梦。
等做过的卷子堆起来有一人高的时候,叶熄要毕业了。
高?考前一个晚上,叶熄趴在桌子前把课本翻了最后一遍。
叶燃敲了敲门,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坐在叶熄床边,递给他?喝。
喝完热牛奶,叶燃笑着帮叶熄擦嘴,“幺儿,早点儿睡哦。”
叶熄点了点头,放下课本,静静地注视着叶燃。
叶燃黑了不少,下巴上有着硬邦邦的胡茬,每天剃,每天依旧会顽固地冒出来,他?雄姿英发,身材高?大而笔挺,俨然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同时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武装特警,一枚无坚不摧的正义利刃。
“二哥哥......”叶熄低声呢喃。
“嗯?”叶燃的声音低沉浑厚,满满的男人气息。
他?满是老茧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叶熄的脑袋,关切道:“压力大,怕考不好?”
叶熄轻轻摇了摇头。
“二哥哥......”叶熄捉着他?的衣角轻声呼唤。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辛苦的三年,那么深刻的思念,他?都扛了过来,如今,只是二哥哥的一个温暖抚摸,他?就委屈地想要哭出来了。
“二哥哥......”
叶燃似乎是看出了叶熄的想法,他?伸出手臂,轻轻将叶熄拥进怀里。
久违了的拥抱,叶熄侧头贴在叶燃结实的胸膛上,叶燃结实而坚定的心跳一声声在耳边响起,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心安。
叶熄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溢了出来。
二哥哥,二哥哥,二哥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叨着,一瞬间就觉得好委屈,好难过,拼命忍了又忍,泪水还是泉眼一般冒了出来。
“嗯,二哥在呢。”叶燃头枕着叶熄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垂着眼眸在他耳畔呢喃。
“二哥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我?么?”叶熄的声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问道。
“嗯,傻瓜,怎么总说这些小孩子的话?”叶燃温声道。
果然是这样么?
果然,长大就是要跟所有人分离么?
那为什么还要长大呀,为什么呀......
要是能一辈子都长不大,一辈子就像那年冬天那样,躺在警-局温暖的被窝里,一转头,就是二哥哥安稳睡去的面容,那该多好......
那个时候的二哥哥,还那么年轻,那么阳光可爱,就跟自己现在一样大,只有十?八岁。
原来,一眨眼,竟是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天真如他?,竟还傻傻地以为,所有人都不会变,都还站在原地等他?,就像初见时那样。
到底是变了。
毕竟,他?都已经想不起来,有多少年,二哥哥没有像现在这样抱过他?了。
也许是因为他长大了,二哥哥觉得再像小时候那样,不太合适。
可是连叶熄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的心,还跟小时候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渴望拥抱,渴望温暖,渴望得到爱......一份不会变的爱,永远在他身边为他驻留的爱。
叶熄默默地把眼泪都擦干,努力挤出一个明媚的笑荣,自嘲道,“唉,又让二哥哥看笑话了,我?也真是矫-情。”
叶燃把叶熄抱到床上,帮他拉窗帘,熄灯,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暗夜里越发标志完美,恍惚间,一句话差点儿从叶熄嘴里脱口而出。
他?想让叶燃留下来,陪他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