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腾地一下坐起来,阳光从门缝和窗外涌入,刹那间就占据她整个视野。
皱着眉适应了一会,卫希环顾四周,摸不着头脑地从榻上跳下去。
半掩的门吱呀一声,卫希望过去,却见一个白裙女子踏进来,瞧见她蹙了蹙眉。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白裙女子快走几步,给她整了整松垮的衣衫,“都入秋了,会不会多穿点衣裳?”
卫希愣愣地听着她数落,低头盯着她清雅的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没死?”
“乱说什么。”白裙女子没好气地拍她一下,绕到她身后给她拿外衣,“爹爹说有急事叫你过去,你快些穿上。”
卫希梦游一样整好衣装,在被推出门前忽然转身,“容姐!现下几月了?”
她转身太快,沈容年差点撞到她,眼里带了点不悦,“七月初一,你睡傻了?”
七月初一……卫希心凉了一截,她死在寒冬腊月的除夕夜,距离现下有半年时光。
等等……卫希一个激灵,几乎要蹦起来,少年的朗笑声穿透整个走廊。
沈容年被她抱了个满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颊侧染上红,正要做出反应时卫希却松手了。
“容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容年睨她一眼,觉得她奇奇怪怪,“你怎么咒完自己又咒我?”
“哪有。”卫希高高兴兴地抱住她的胳膊,蹦蹦跳跳的,“舅舅不是找我嘛,我们快去,然后去赛马!”
沈容年嫌弃,“你就知道玩。”
“不都是你教我的。”卫希沿着走廊快步走,拉着沈容年小跑,渐褪稚气的脸上洋溢着青葱少年气,“容姐快点!”
沈容年被她拉来扯去,无奈地跟着跑。
一红一白从长长的走廊飘到正厅,卫希飞也似地迈过门槛歪到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看向主位上的沈老将军。
沈老将军手里捏着信,面色凝重。
卫希瞥到他的神色,倏地生出几分心慌,但很快,她安慰自己,现下才七月初一。
“小希。”沈老将军沉声唤她,扬了扬手里的密信,“你且瞧瞧。”
卫希蜷了蜷手,有点不敢接。
“什么啊?”沈容年替她接过,展开密信,读出上面的字,“陛下驾崩。”
卫希面色惨白,蜷着手脚浑身发冷,无尽的梦魇袭来,眼前的一切模糊,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她跌落地狱,仿若往昔皆如镜中水月。
“小希……”沈容年推推她,目带忧色,“节哀。”
卫希猛地抬头,夺过她手里的密信,死死盯着上面的字,“明明才七月初一!”
她父皇的离世,她噩梦的开始,分明在八月十五,在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
“是七月初一。”沈容年一只手抚上她的背,柔声,“陛下刚驾崩半月,还能赶回去。”
卫希倏地推开她,“我不回去!”
她不要回去,只要不回去……不回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照常运转下去。
“小希……”
卫希闯出正厅,又跑出将军府。
“七殿下,当心!”守卫喊她。
卫希已跑到街道中间,无数嘈杂的声音涌入,北疆粗犷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车水马龙之间,她站在这里,又仿佛不属于这里,守卫焦急地想闯过去,却被行进的马车和人群挡住。
卫希仰着脸,蔚蓝的天空上挂着通红的圆日,阳光笼罩她、照耀她,现实与虚幻交织。
双臂缓缓伸出,卫希沐浴在蓝天暖阳中。
真实可触,真实可闻,耳边的声音清晰起来,她被人紧紧抱住。
“小希,你别吓我。”沈容年双手又收紧了些,带着哭腔,“你死了我怎么办?”
卫希从迷茫中清醒,双臂垂落,失笑,“我死了你就不用天天操心了。”
沈容年掐她,恶狠狠的,“你敢死一个试试,你敢死我就一头撞死在你棺材上,做鬼也不放过你。”
扯扯嘴角,卫希笑得有点苦涩,她真是瞎了眼了,放着好好的沈容年不要,却去信一个骗子,最后还死在了骗子的手里。
幸好,她又回来了。
“容姐,我们回去吧。”卫希眼里跳跃着光亮,主动牵住她的手,“不会让你做鬼的。”
沈容年冷哼,甩了甩手,酸溜溜的,“你今个是怎么了,平常不是躲我都来不及。”
卫希笑而不语,攥紧她的手。
穿过街道,卫希低头看着掌心的密信,又默读了一遍上面的几个字,父皇驾崩了,那徐宁之呢?
已经是太后了吗?
前世,她接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九弟登基,徐宁之被尊为太后,她一向尊敬的父皇背上夺女妻的恶名。
她没办法,只能凭着一腔孤勇闯进京城,没有被乱箭射死,反而被徐宁之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