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澄便站起来抱拳行礼:“下官见过千户大人。”
一所千户秦永望忙道:“世子客气。”
严康安道:“你们今日便认识了,日后同僚,该守望相助才是。”
二人齐声应诺。
严康安见杨景澄没摆世子的款儿,顿时放下心来。此前他生怕杨景澄仗着世子品级张扬跋扈,别说仅五品的秦永望不好管,连他也要平添几分麻烦。现看来瑞安公府的家教不错,他也省事了。
北镇抚司掌管着京中高官刑狱,琐事繁多。严康安将人交给了秦永望,便打发二人去所里交接,自家梳理起日常工作来。
杨景澄跟着秦永望进了一所,秦永望手头的事亦不少,指着正屋东间道:“原先的副千户调去了别处,他的屋子倒也收拾的干净,世子若不嫌弃,便在此处办公如何?”
杨景澄道:“有屋子即可。”
秦永望点了点头,又带着杨景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把留守在一所的百户们见了个遍。北镇抚司要办案,各级官员小吏时常在外行走,只消手头的案子办的好,未必日日守在衙里,是以院子里尚算空旷。杨景澄暂弄不清具体要做什么,老老实实的跟在秦永望后头听他介绍。
说话间,有几个百户探头探脑,杨景澄猜度秦永望必有要事,便道:“我才来,不懂咱们一所的规矩,不知有没有往日的旧例,我先拿去瞧瞧?”
“自然有的。”秦永望着实没空,见杨景澄识趣,索性直接道,“实不相瞒,我现不得闲儿。我唤个人来陪世子说话如何?”
杨景澄道:“大人自去忙,我与本所的周总旗相识,衙门里的事我请他来与我细说便是。”
“如此甚好。”秦永望听闻大喜,使人唤了周泽冰来,命他好生侍奉着杨景澄,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杨景澄见状,对周泽冰笑道:“看来本所的活计不轻松。”
“此事源头还在世子。”周泽冰解释道,“文正清已经招供,现正审着他的家奴。他们家人口不少,又各有各的说辞,整理起来颇费工夫。故几位大人今日忙着些。”
“哦?”杨景澄挑眉问,“可审出甚要紧的事?”
“无非些结党营私、贪污腐败之事。”周泽冰压低声音道,“前日卑职带着十几号力士抄了文正清的家,抄出了不少好东西,回头卑职捡了好的送去您屋里,您出身大家,可别嫌我们寒酸。”
杨景澄随意答应了声好,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时下官场风俗,属下得了好处,必得孝敬上峰。千户一所的跑去抄了文正清的家,弄来的宝贝钱财合该按着一所的职级往下分配。他既为副千户,自然有他的一份。只不过副职不比正职,能得多少得看脸面。周泽冰特特与他说起此事,恐怕是想借着前日渊源,投到他的门下。
官场不易,周泽冰一个小小的七品总旗,不寻个靠山,只怕下辈子都别想往上爬。从他前日能为华阳郡公办事来看,应该也是个机灵的。现他刚入锦衣卫,人生地不熟,周泽冰的善意来的正是时候,遂欣然接受了他的投靠。
说了一会子话,有人来寻周泽冰,杨景澄爽快的放人,自己安静的在屋里看着往日卷宗。待到吃了中饭,周泽冰抱着个小匣子走了进来,有些得意的道:“世子猜猜卑职弄到了什么!?”
杨景澄放下手中的卷宗,配合的问:“名家字画?”
周泽冰不敢很卖关子,放下匣子笑道:“卑职可不懂那玩意。世子不知道,文正清牵扯了左佥都御史,方才郡公命查抄其府邸,我们一所混了个巧,跟着去了。一进门,嚯!金碧辉煌!不都说御史乃清流么?他又不是豪富出身,哪来那么多钱?光看他家的陈设,立等杀了都不冤!郡公大怒,当即把他关进了诏狱里头,正准备开审呢!”
杨景澄心中一跳,左佥都御史正四品,于位卑言尊的御史而言,实乃执掌大权的高官。这便是华阳郡公的真正目标?还是依旧是饵,预备剑指左右都御史?先前只想给文家一个教训的杨景澄不由后背紧了紧,这是圣上与太后的又一轮厮杀么?
想到此处,杨景澄又忍不住冒了两颗冷汗,幸亏先一步踏进了北镇抚司的大门,算明刀直仗的站了永和帝,已是有主的人了。否则就华阳郡公对都察院的狠手,倘或他依旧混吃等死,偏又是捅了马蜂窝的人,不定被太后一系撕成什么模样!不曾想,这几日表面风平浪静,实乃险象环生呐!
接连深呼吸几口,杨景澄慢慢平复了心绪,暗道,看来圣上与太后的争执越发激烈了,从今往后得与华阳郡公更亲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