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无可无不可,换药不是急救,早些晚些不打紧。倒是两刻钟后,四处巡了一圈的丁年贵不必人去请,自己便走了过来。他是久经厮杀之人,治外伤的手段,比太医还略强上些许。杨景澄的伤最先便是他处理的,顺便教会了杜玉娘,让她去照顾颜舜华。否则颜舜华得拖到丫头抵达才能治疗,怕是早没气?了。
因此,他看了眼太医拎着药箱,便猜到了目的。算算日子,确实该换药了。
看着丁年贵凝重?的表情,青黛的冷汗都下来了。定了定神,方颤声问道:“我能做什么?”
太医与丁年贵皆不理她,酝酿了好一会儿,太医方拖了个凳子,坐在躺椅旁边,小心翼翼的朝杨景澄的手指探去。不想,刚一碰到裹着的布条,杨景澄猛的睁开眼,手指本能的往后一缩,躲开了太医的毒手。
太医温和的笑笑:“世?子,咱们换个药,您忍一忍。”
杨景澄回过神来,懒得纠正太医的称呼,苦笑了一声道:“传说华佗有个叫麻沸散的方子,你会么?”
太医无奈的道:“那不过是传说,哪有那般神药?便是有,华佗也叫杀了不是。”
杨景澄郁闷的垂下了头,把手交给了太医。哪知,拆外层的还?好,里?头的布条早与血肉沾在了一起,稍微一扯,便是钻心的疼!杨景澄眼前一黑,丁年贵眼疾手快的捏住了杨景澄的指尖,捏的他无法抽回手,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那十指连心的痛。
“啊——”杨景澄忍不住惨叫出声。太医却是没听见似的,飞快的处理着伤口。黄鸿安当日心怀恨意,竹签扎的极狠!甚至故意在杨景澄的指尖搅动,好几个手指连指甲都崩掉了。先前丁年贵第一次上药时,杨景澄意识模糊,反倒不能如此清晰的觉出疼。此刻换药,无疑是另一场酷刑。
青黛看的几乎崩溃,丁年贵嫌她碍事,直接赶人:“你去别处忙,这里?咱用不上你。”
“我……”
“出去!”丁年贵此刻心情极差,毫不客气的喝道!
青黛看了看丁年贵阴沉的脸色,咬了咬嘴唇,转身上楼。
杨景澄早已顾不上青黛的心情,他痛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常有俗话说,人痛极了会晕厥。可疼痛又岂是那么好熬的?所谓晕厥,仅只有片刻的功夫,倘或昏的太久,他自己不醒,太医也得把他弄醒。果?真昏迷不醒,大抵离死也不远了。
指尖的伤口,不同于鞭伤,尤其的刁钻。换药换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杨景澄是真的扛不住了。从短暂晕厥中醒过来的他,靠在丁年贵身上,不住的呕吐。这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不受他控制。
“痛的很?的话,哭出来也是不打紧的,这里?没外人。”丁年贵轻声安抚道。
杨景澄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人便是如此,尤其是男人,当着生人的面,总要撑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若论痛苦,当日受刑时更痛更绝望,杨景澄都不曾掉过泪。可到了自家人面前,少不得娇气?些。
痛哭亦算是缓解痛楚的一种方式,太医低着头没说话,手上动作愈轻,速度却愈快。足足大半个时辰,太医才从头到脚,把该换的药换过一遍。杨景澄刚洗了的头发,已是又一次被汗打透了。
太医也是一身的汗,活活痛死的人不是没有,万一杨景澄在他手里?出了事,他恐怕也别想有甚好下场。
青黛再次下来,重?新替杨景澄洗头,并清理了他身上的污浊。待到杨景澄的头发烤干,丁年贵又背着彻底萎靡的他上楼休息。
到了二楼才发现,原本脏污破旧的房间已焕然一新。脏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桌椅板凳全都不见,换上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却明显干净的多?。地板上泛着水渍,堆在角落里的杂物早不见了踪影。床上铺上了崭新的铺盖,光看着便觉绵软。
轻轻把杨景澄放下,青黛立刻上前来,替他盖上丝绵的被子。丝绵轻薄柔软,盖在身上又暖和又不至于压到伤口。累极了的杨景澄闻到了熟悉的熏香,终于放松了下来。总算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