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浑身颤抖,连忙伸手想要推开棺材盖子。
里头有动静!
地窖里的女鬼不过是露了张脸出来,保不齐那就是福生找的面具。福生说他要躲在棺材里头的。秀姐儿又慌又乱,从昨天到现在又水米未进,哪里使得出来半点儿力气。她刚撬开点儿缝隙,灵棚外头就呼啦啦来了一群人。
春秀吓得手一抖,棺材盖子又合上了。
她转过脸,藏在幕篱后头的一双眼瞪得老大,惊恐地看着朝她逼近的众人,嗓子扯一下就疼得钻心,发出的声音哑得让人几乎听不清:“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
等捏到了手里的剪子,她心里又增加了点儿底气,直接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梁三婶子见状唬得不轻,连忙喊秀姐儿的名字:“你放下剪子,什么事情都没人命重要。你爹要知道你为着口棺材丢了命,他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
福生猛的吸了口清冽的新鲜空气,脑子已经清明了不少。再叫棺材板合上的声音一震,更加清醒过来。此刻听了秀姐儿要死要活的话,他急得差点儿没直接叫出声。什么事情没有半点儿回旋余地了,非得拿命填不成?
听到棺材里头又传来了一声猫叫,秀姐儿愈发慌张。福生肯定是藏在棺材里了,她不能让他们抬走了棺材。
陆大郎沉下了脸,声音不客气起来:“小娘子莫要强人所难。这棺材我们今天是抬定了。吕家也是书香门第耕读世家,想必吕老爷在天之灵也会蒙羞的。”
春秀束手无策,急得又要掉眼泪。可惜隔着幕篱轻纱,她的泪珠儿毫无用武之地。陆大郎朝吕大赖子吼了一嗓子,始终伸着粗短的脖子瞧热闹的小菊立刻精神了,兴头头地冲上前,一把拉住了试图扒着棺材不放的春秀。
梁三婶子跟她嫂子也赶紧上前劝小娘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已至此,哪里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能够阻拦的。现在是吕大赖子当家做主。
秀姐儿死活不愿意叫人抬走棺材,一直拼命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奈何她一个小人儿能有多少力气,被人摁着只能眼睁睁看陆大郎等人过去给棺材套绳子。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就只有小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梁三婶子听着心酸,一直拍着她的背:“秀姐儿,你孝顺,你爹娘在天之灵都睁眼看着呢。咱一个好好的活人,不能为了死物件伤了自己啊。树挪死人挪活,人跟物件儿不一样。”
春秀哽咽着,正思量要不要直接打开棺材盖让福生出来。现在胡老三那条疯狗已经掉进地窖里了,纵使梁二老爷对福生不怀好意,只要福生快快地走,总还能留的一条性命在。这棺材一抬走了,还不知道福生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她正欲开口,院子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又跑过来两个梁家子侄。其中一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梁二老爷喊:“二叔祖,不……不好了,那个小叫花不见了。臭水沟里头没他的尸体。我们在附近都找过了,也没见骨头渣子。”
灵棚前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梁三婶子更是忍不住出了声:“什么尸体骨头渣,你们这是要害死那小后生?”
梁二老爷脸一沉,转头看了眼梁三婶子:“老三家的,你对这小叫花倒是感情不浅啊。”
梁三婶子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连忙往回找补:“我命不好,没孩子,哪个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宝贝疙瘩啊。”
梁二少爷磕掉了好几颗牙齿,到现在脸都肿的不成样子,说话也漏风:“一……一定是那个狗东西搞的鬼!别叫二爷我逮着了他!”
春秀心里头一个咯噔,顿时慌了起来。现在梁家人已经认定了是福生装神弄鬼,要是现在他跳出来,肯定要小命不保了。听梁二老狗父子的话风,他们就没想让福生活!
陆家一众后生免费看了大梁村的闹剧,个个都挤眉弄眼,不掩鄙夷的神色。陆大郎轻咳了两声:“贵村的事情,我们外人就不掺和了。梁二老爷,吕少爷,我们告辞了。”
梁三婶子一把抓住春秀,生怕这小娘子又扑上去要肉身护住棺材。她哪里能想的到,此刻春秀巴不得棺材被快快抬走。不管是运到什么地方,陆家庄的人跨了条河过来抬棺材,总不会是为了拖出去直接放火烧了的。
可老天爷偏生要跟春秀开玩笑一般,她想让棺材走了,抬棺材的人又不乐意了。陆家庄的后生中有人怀疑棺材料子不扎实,害怕吕大赖子已经掉过一回包。
“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上次说是一个银手镯,结果我拿到铺子里头给人一看,呸!银包铜。”
吕大赖子被人当面给了个没脸,恼羞成怒:“要就要,不要就赶紧走。赶着投胎去呢,赶得这么急。”
陆家后生却不肯马虎大意,敲着棺材板仔仔细细地判别起棺材的木料来。
春秀身子忍不住发抖,生怕叫陆家庄的人发现棺材里头还藏着一个福生。这回被抓个现行的话,他也跑都没地方跑了。
小娘子又急又悔,如果不是她阻拦了一回,说不定陆家庄的人已经将棺材给抬走了。一时间,她的心跟泡进了黄连水里头一般,苦得难以言喻。
陆大郎仔仔细细敲了棺材的四面墙跟盖子,确定料子是楠木,没有置换。
棺材外的春秀和棺材里的福生齐齐吁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到了胸腔里,握紧了剪子和裁纸刀的手也放松了。
福生连喘几口气,惊惶不定的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不曾想两人刚安下点儿心,棺材盖子又挪动了。陆大郎满脸严肃:“我得看清楚了才能运回去,别里头给我搞了鬼。”
眼看着盖子缓缓移开,整个棺材里头都要大见天日了,福生捏紧了手中的裁纸刀,准备逮到哪个是哪个,拉个人质再突围。
春秀绝望地一闭眼睛,猛的朝陆大郎撞了过去。陆大郎本是个壮实的汉子,哪里是秀姐儿一个金钗之年的小娘子能撞倒的。可猝不及防下,他还真叫这拼了全力的小娘子给撞歪了身子,原本推着棺材盖的手也松开了。
秀姐儿抱着棺材板大哭:“没错,这就是废木料做来滥竽充数的。你们别稀罕,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