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想细细问一下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刚抬起头,就见一条蛇吐着性子朝大小姐游过来。
大小姐脸上的血腥味将蛇给招来了。
福生的身子僵在了原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蛇从他的手上游过去,凑近了满脸鸡血的大小姐。
大小姐忍不住上下牙齿“咯咯”打颤,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只能徒劳地握紧了手里的钗子。
福生捏紧了手上的石块,汗水不断地从掌心冒出来,湿滑的几乎连石头握不住。小叫花死死盯着游动的蛇。这条蛇通体碧绿,在月光下隐隐发亮,是常见的竹叶青,模样儿好看的紧,却有毒。
小叫花脑子嗡嗡作响,死命回想老黄教过他的打蛇的方法。蛇打七寸狗打头,对,要狠,不能给它们反应的时间。他扬起手里的石头,重重地朝竹叶青的七寸砸了下去。土埂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蛇身扭动了两下,脑袋垂了下来。
有经过的陆家后生警惕地问了句:“谁?”还拿手里的竹棍敲打着周围的草丛,结果惊动了另一条竹叶青,小蛇迅速地游走了。
这人自言自语了一声:“蛇呀。”转过身,朝大路上走去。
小叫花跟大小姐都暗自松了口气,魂儿几乎要被吓飞了。两人正准备小心翼翼地下了田埂,从田埂取道离开。远远的,一盏马灯挑了起来,传来小菊的嚷嚷声:“这里,我看见他们朝这个方向走的。”
福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不应该记恨小菊当初撺掇秀才老爷跟秀姐儿把自己丢出去冻死的;他应该直接一刀结果了这个恶妇。
秀姐儿自摇晃的驴车中醒来。
梁三婶子姑嫂走后,她房里头就来了个满身喷香的媒婆,说是要领她上轿子。
秀姐儿先前得了梁三婶子的传话,知道福生在外头等着自己,心下稍安,又捏了捏藏在袖子里头的剪子,便老老实实跟着媒婆往外头走。刚到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小菊嚷嚷:“快,脱了她那身喜服,我要穿。都发卖出去了,还穿这么好的料子白糟蹋了钱。”
她心下大骇,刚扯下盖头就迎面叫一只帕子直直捂上了口鼻。一股刺鼻的味儿钻进了她的鼻孔,秀姐儿掏剪子的手软软垂了下来。等她再一次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驴车里头,手脚都绑了绳子,嘴里也塞了个臭不可闻的破布,简直要将她再一次熏晕过去。
秀姐儿心里头发慌,知道事情有了变化。她拼了命地想摸索出袖子里的剪刀,却骇然发现原来穿的那身大红嫁衣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人剥掉了,只一套旧衣衫在身,哪里还有剪刀在。
小娘子又慌又乱,拿舌头一点一点抵着破布条往外头送。奈何她身上没力气,嘴巴塞得又严实,舌头累得酸胀也不见半点儿进展。
春秀挪着身子,努力靠近车厢的窗户,想靠着窗棱的锐角将手上的绳子给磨断了。她手脚皆被束缚,车厢四周又围得一点儿光不露,身子一动,便软软地摔倒在了地上。
幸而此时赶车的发出了一阵响,驴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三娘子,我们就在这里等?”
应三娘啐了一口,拍着车厢壁道:“等着,把人交给胡老三以后,老娘一定要去庙里头好好烧两柱高香。好端端的人都没气儿了,居然又醒过来跑了!要不是老娘决断快,趁着他们追人的时候赶紧抬脚。姓陆的那一家子能活剥了我!”
赶车的稀奇道:“至于嚒,结阴亲而已。结不成再选个好日子另外找个死人不就结了。”
应三娘嗤笑一声:“你知道个屁,那不是一般的人家。这胡老三怎么还不来?老娘可没功夫跟他磨!要不是看他出五十两银子的份上,老娘可不耐烦这样折腾。”
赶车的愈发奇怪起来:“他要是肯出五十两银子,吕大赖子一早绑了里头的小娘子给他送上床了,干甚还特意绕个弯儿。”
应三娘冷笑:“装腔作势呗!等他人来了,咱们还得配合着做英雄救美的好戏,好叫那小娘子心中感动,对他死心塌地。我且看一看那小娘子去,别人还没出手,她先闷死在我的驴车上了。”
门帘子一挑,应三娘提着气死风灯,看清了车子里头还安安稳稳昏睡着的小娘子,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帘子道:“有喘气声儿。现在的迷.药也不行了,量重了怕人直接没了,量少了又怕她们醒过来的早。”
车子在荒野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光景,应三娘还是没能等到约好了的胡老三。她面上阴晴不定,自言自语道:“这人莫不是戏弄老娘?”
赶车的拢了拢身上的袄子,问道:“那三娘你说咱们还接着等下去不?”
应三娘变了脸色,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等个屁!他胡老三再厉害,也不是这个地头上的人。一早就说过了的,过期不候。我应三娘没有把货砸在手上的道理。走!绕个弯儿,咱们去陆家庄。不就是跑了个鬼新娘嚒,我给他们再送一个活新娘。属鸡的正月里头生,这小娘子恰好就是!”
赶车的惊得连声音都变了,迟疑道:“陆家结的是阴亲啊!”
应三娘发出一串跟她年龄不相符的娇俏笑声:“哎哟哟,郑大车啊,你可真是没见识。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去闷死了这小娘子。活人怎么就不能结阴亲了,让她捧着灵位拜堂,给那四郎守一辈子寡不就结了。说不定还能帮陆家挣一座贞节牌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