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
冷心从外头回房,长舒了一口气,刚刚才对战毅笑靥如花的脸上瞬间凝结成冷意,换好一身束腰的行军便装,仔细佩好腰间藏匿的勃朗宁,迈开长筒皮靴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操练场上,战毅被眼前这一身装扮惊艳得不像话。
“怎么不再休息会儿。”目光柔和,战毅接过冷心拿来的信件。
任命书?战毅快速浏览着,脸沉得愈发厉害。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只需三样。”冷心无视周旁路过的士兵异样或惊羡的目光,继续道:“父亲命我,助你齐家,顺便,平天下。”
战毅思索了许久,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你之前说过,会在家乖乖等我。”
冷心眸光流转,“身为将领,本就居无定所,何处可栖,即为家。”
战毅静静注视着冷心。
冷心别过头,继续道:“何况,你说过,不能许我一世长安。我亦无力相予你真心。我能做的,唯有我该做的。”
“嗯,我在此谢过。”
三月后。
“夫人走好。”
李参谋长“呸”了一声,“什么‘走好’,要说‘一路顺风’!”
于是众将士齐刷刷立正行军礼,朗声道:“夫人一路顺风。”
“正经点儿。”战毅从指挥帐中缓步踱出,严肃开口。
众将士秒懂,对着那辆军车尾部拔高了嗓子吼道:“冷副参谋一路顺风!”
夜明星稀。
“少将,这是冷副参谋给你的。”
战毅放下手中的地图,接过士兵递来的信封。
“执一,忘了和你说,战事不休,寡妇不当。我回去照顾爷爷,此为齐家。我也要你记着,我永远,会乖乖在家等你。”
战毅勾唇,紧绷了一天的脸总算有了些神色。
一旁的士兵张久不由得在心底喟叹:这夫人本事可真大。上得了战场,放得了子弹,格斗过敌军,塞得过参谋长,还降得了少将……啧啧。
——都城日报:特大喜讯,岭南战役大捷,行军年初三月,退敌三师六营,还我岭南一省三市!
守城军远远望见那辆军车,连忙放行,军车亦无停留之意,径直驶入都城。
穿过人行稀疏的街道,军车在一座楼阁前被叫停。
“夫人?”司机转过头。
一手纤长葱白的食指轻轻划过耳垂上镶着两粒小珍珠的银边绕丝耳坠,另一手探出两指并拢拨开车帘一角,坐在车后座,冷心静气凝神看着窗外。
一会儿,冷心放下帘子,平声道:“这楼子今日热闹得紧。”
“那是白象楼。专供豪绅阔太太玩乐吃酒看戏的地方。”司机闻言,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冷心点了点头,将门口停着的那辆崭新的黑色汽车记在了脑海里。
军车缓缓发动,向战府驶去。
回都城前一天晚上,她记得执一和她说过,都城里如今有几害还未除尽,只是他身负重任,无法腾出空儿来护生养他之地。
其中一害,也是最大的祸害,莫过于那个喜欢坐着洋车遛着哈巴犬天天看戏吃酒糟蹋小姑娘的洪建仁。
如果刚刚她没看错,那辆车里有个侍仆正拿着一大块肉喂着白色的毛茸茸的活物……
揉了揉梳得整齐的耳鬓垂髻,冷心有些疲倦地闭上眼小憩,回到战府,顾不得什么,在房中休息了半天才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