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管理员不会追上来,所以步速渐渐由快变慢,后来干脆是闲庭信步,悠哉悠哉地到公共饮水处洗干净红薯,才遛跶回裴南樯身边。
裴南樯趴在桌上一角,半张着嘴,舌头耷拉着,不停地吸气哈气。
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想,这个小伙子脑子有病吧?好端端的,上演小狗模仿秀是为哪般?
焦饵四处搜集干燥的树枝,从中选出一根最粗最结实的,在空地上刨坑。
“焦焦,饭什么时候做好?我要昏过去了……”裴南樯有气无力地嘟哝。
“这里阳光刺眼,你到长廊休息一下,饭熟了我喊你。”焦饵匆匆叮嘱几句,转身继续忙活。
裴南樯半晌没挪窝。
他手臂背于身后,头枕着冰凉的石桌桌面,姿势别扭地紧盯焦饵。
一分钟不到,他像受到了惊吓,原地蹦起老高。
“钻木取火?”
野外生存是技术活,焦饵显然是个门外汉。
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掌心几乎磨出血泡,树枝仍然保持着最初的状态。
“我来!”
裴南樯自告奋勇,继续在树枝上下功夫。
然而,他放弃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
“焦焦,咱们不如回家用烤箱试试?”
“味道不一样。”
两人一筹莫展之时,焦饵突然有了新的主意。她再次跑到菜园子,向管理员的小孙女借了放大镜,一阵风似的飞奔回来。
“用这个!”她鼻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我怎么把婷婷最喜欢的宝贝忘了呢?”
裴南樯将放大镜对准餐巾纸,不费吹灰之力点燃了它。不多时,烤坑边上的树枝也烧着了。他一边烧火,一边问:“婷婷是谁?”
“林阿姨的孙女,物理学小天才。她无法与外界正常交流,却对各种光学实验手到擒来。”
焦饵的回答,令裴南樯心中一动。
“原来如此!”
“我选择特殊教育专业,婷婷只是其中一个因素。”焦饵折断树枝,添进火堆,“最主要是因为我做导诊志愿者那段时间,看到过许多和婷婷一样的孩子。”
裴南樯的心骤然揪紧。
“你为了帮助他们和他们的家庭脱离苦海,抛弃了评剧和我?”
“根本不是一回事,我……”焦饵试图解释,却欲言又止,“南樯,我不是学评剧那块料,真的,我没把握成为一代名角。”
“没人逼你非要成名才去接父母的班。”裴南樯不解道。
“你不懂。”焦饵垂下眼帘,火光映得她面颊通红,“首先我过不了自己这关,还有就是我爸我妈,他们已经有了很大的知名度,我不想给他们丢脸。”
裴南樯叹了口气:“你啊,太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每个人都要脚踏实地,先做好手头的事再考虑能不能扬名立万。”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想走的路,没人能拦得住。”
跳动的火焰,不仅炙烤着坑底的红薯,也炙烤着裴南樯的心。
沉默良久,他将焦饵带离。
拧开矿泉水瓶盖,他说:“喝点水润润喉咙,我听你声音不大对劲。”
“是吗?”
“难道是葱蒜吃多了?咱们一起吃火锅的蘸料也是这么调的,没听你声音变沙哑。”
焦饵掩饰地别过头去,抿了一点水,清了清嗓子。
“现在呢?好些没有?”
“焦焦,你没说实话。”裴南樯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嗯,我心里有个秘密,”焦饵故作轻松,微笑作答,“不打算和你分享。”
裴南樯不再强求。
“你坐着休息,烤红薯的任务交给我。”
日渐西斜,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悠长时光,焦饵偎在石桌旁昏昏欲睡。
脚步声靠近的同时,浓郁的甜香味唤醒了她。
不必睁眼,她也猜得到这是烤红薯新鲜出炉。
“你别沾手了,张嘴等我投喂。”裴南樯拂去红薯皮表面的尘土,剥开选了一块颜色接近橙色的红薯芯,“这块肯定好吃。”
焦饵迫不及待,像等待雌鸟喂食的雏鸟,两眼闪着期盼的光芒。
“美味不等人,快让我吃掉你!”
裴南樯不觉一怔:“你要吃掉谁?红薯,还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