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看不见他的表情,戚钰也能想象到霍怀慎那一张端正冷肃的脸是如何真挚,只是有些话一开口就说错了人。
“宣平侯,无论是讨好还是别的,与孤无关,还有,时候不早了,孤要睡了。”
明明大白天,但是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话,霍怀慎苦笑,“殿下,如果当年国舅爷一家那事与我宣平侯府无关呢?”
戚钰手指动了动,半晌张了张嘴,“即便没有那事,你也是贵妃亲侄,除非你能让戚承自请封王离开京都。”
这下是霍怀慎说不出话了,要让贵妃和三皇子戚承打消争位的念头怎么可能!
霍怀慎虽然与三皇子走得不近,但是那位争位的野心昭然若揭,不说朝内,就是连崇宣帝都默认戚承一次次朝着太子殿下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崇宣帝也是庶子即位,先皇原本看重的先太子秉文兼武,于朝事更是胸中有沟壑,若非天妒英才早早薨了,根本轮不到崇宣帝即位。
本就是庶子即位,对于崇宣帝而言,太子是嫡是庶根本无所谓,当初戚钰被立为太子也是先皇圣命,再加上朝中那些老迂腐拿着所谓正统嫡出的理由施加压力,崇宣帝即位时间不久,自是只能暂且应了。
这么多年太子“品行不端”“嚣张跋扈”正是合了他的意,几个儿子越是斗得厉害更能让他放心,这些年更是暗中派人到其他地方寻找秘药,就等着炼出仙丹服用了长生不老,千秋基业稳稳攥在自己手中。
连皇帝都是坐观儿子们争斗,其他人就更是作壁上观。
兰贵妃和三皇子一开始尚且还能维持表面的装模作样,但一次一次的试探,太子是个锯嘴葫芦,皇帝也有意无意的偏袒,戚承母子二人越发嚣张,如今见着太子殿下更是看似温驯,实则眼里带刀,恨不能将他给一刀解决了。
“霍怀慎,别做梦了。”戚钰嘴角勾起一抹笑,满目嘲讽,“戚承恨不能孤死,孤亦然,而你,孤劝你做好你的纯臣,鸟尽弓藏,即便是你是老三的亲表兄,也难有好下场。”
摆明了是挑拨,但霍怀慎竟也点头,“谢殿下提醒。”
戚钰:“……”
“这几日侯府周围有不少陌生面孔,料是已经有人在怀疑什么,殿下不如随臣去城外庄子上避几日?”
大概是被拒绝的多了,宣平侯对上太子殿下不仅不懂得看脸色,反而越挫越勇,脸皮的厚度与日俱增,“神医也道殿下应当出去散散心,整日窝在屋子里不利于养身子。”
“城外庄子?”
“对,臣母亲的陪嫁庄子,虽然远一些,但景色是不错的,冬日腊梅正开,汤池也有两三处,殿下能否给臣一个面子?”
霍怀慎姿态放得低,戚钰就是再故意挑毛病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更何况这几日的确闷坏了,屋子里的药味儿都浓重得散不去。
“只能去那儿待两日。”戚钰说完又强调了句,“你告诉那老头儿,孤的药可以加剂量,北夷使臣就要到了,孤到时一刻也不能耽误。”
霍怀慎皱眉,但目光触及太子殿下的侧脸,终是应了。
翌日一大早,霍怀慎就带着太子殿下上了马车,二人挤在一个车厢里,原本就起床气就颇为严重的太子殿下越发气恼,“偌大的宣平侯府连架大一点的马车都没有,还是你故意在报复孤?!”
“殿下。”霍怀慎无奈,“府中无女眷,就这马车还是臣叫人弄来的,殿下若真觉得难受,不如往臣这边挪挪,臣再给殿下加个垫子。”
戚钰一脸不愉,“早知就不与你出来了,昨日碰的伤今日还……”他蓦得住嘴,却已经来不及了,霍怀慎脸色微变,“殿下昨日撞到了?”
“没有。”
戚钰毫不犹豫的否认。
“撞哪儿了?让臣看看。”霍怀慎一直没有撤走院里的丫鬟侍从就是怕太子殿下摔着,即便太子殿下再不情不愿,总归能避免被碰伤,他双眼不能视物,凡事就需多小心一点,岂料就是这样也没能真正将人看顾好。
“不必看,孤无事。”
“殿下。”霍怀慎目光紧紧盯着太子殿下,“就让臣看一眼,若真的无碍,臣也就放心了。”
戚钰无动于衷,冷着脸,“你伤了不也一声不吭?没得你忍得了,孤就不行。”
霍怀慎哑然,半晌才开口,“殿下如何知道臣也伤了?”
太子殿下撇开头。
“神医告诉殿下的?”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殿下是担心臣?”
“大胆!”戚钰像是被踩着了尾巴,“霍怀慎你好大的胆子!”
“既不是担心臣那殿下就莫要对此耿耿于怀,和您不一样,臣的确担心殿下,所以自是想求一个肯定的答案,殿下伤得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