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诺夫一直有御用的编曲师和?考斯腾的设计师,据说他们已经合作了十几年,多年来一直合作无间,创造并留下了无数花滑历史上非常经典的作品。
闻遥对他们不是特别了解,但?也知道他们在国际上也非常有名。
就比如?说她之前《小王子》节目的配乐《Salvation》,就是著名的美国作曲家伊戈尔·乌兰诺夫的作品。这位音乐大师脍炙人口的作品无数,为许多经典的电影制作过?配乐,被誉为世界五十大顶级配乐大师之一。
大概也就只有凭着老师和?他多年的交情,闻遥才能有幸请到这个级别的大师来为自己的节目配乐亲自操刀。
关于配乐的问题,闻遥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她还是想跳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但?是不同的是,她想要的是变奏版的《天鹅湖》,也就是需要编曲师对《天鹅湖》进行改编,从而更加符合她节目的感觉。
这其实是个精细活,难度要比之前的《Salvation》更大一些。
因为之前是她先听到了音乐,然后根据乐曲的节奏去编排动作与舞蹈。
这一次,她的舞蹈已经有了大框架和细节,因此就需要编曲来配合她。闻遥担心这会加大编曲师的工作量,只好先行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自己的需求和?配乐的大致框架先列好。
比如?几分几秒进主旋律,几分几秒建议用柔板慢板或是行板快板,哪一段的白天鹅是什么样的感觉,哪一段的黑天鹅想表现的是什么样的主题与心境……
伊万诺夫老师将她提出来的点一一记下。
“考斯腾方面呢?有什么想法吗?”
闻遥这才将话题转到考斯腾上去。
其实考斯腾对她来说一直是个大难题。
配乐还好说,只要中途变幻曲风就能顺利帮助她从白天鹅过?渡到黑天鹅。可考斯腾不行。
其实也不是没有选手尝试过?在同一个节目过程中进行变装,利用一些巧妙的小技巧将一身考斯腾变幻颜色与风格。
但?闻遥这个节目的设置是个大问题。
因为《天鹅湖》的故事?本身,她从白天鹅转换成黑天鹅之后,最后还需要重新回到白天鹅的身份。
也就是说,她需要进行两次变装,在同一个节目中,在四分钟的时间里。
这难度就未免有些太大了。
所以闻遥只好退而?求其次,考虑尝试着将黑天鹅与白天鹅结合,让两者的元素同时出现在一件考斯腾上。
闻遥翻过?自己最初构想的设计图,翻到第二页的考斯腾草稿:“……主色调黑与白,或许还可以尝试一下渐变之类的设计风格。具体我也没画太多,这个就交给设计师自己发挥吧。”
伊万诺夫望着第二版的设计初稿半晌。
“这一版也还可以……不过?……”
他没往下说,但?是闻遥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大概跟她的想法一样。
这一版虽然也挺好,但?是比起上一版的设计,总觉得缺了那么点意思。
而?上一版的主要亮点,正是变装。但?,怎么变是个问题,变完怎么变回?去更是个问题。反正闻遥自己是想不出来。
伊万诺夫沉吟片刻,说:“这样吧,两版的设计稿都先交给我,我回?头跟设计师沟通一下,看看第一版能不能做出来。如?果能做就用第一版,如?果实在不行,那我们就考虑用第二版。”
闻遥乖顺地点点头,无条件地信任他。
老师一向靠谱,他说会帮她去沟通尽力尝试,那她只要放心交给他就行。如?果连他也无能为力的话,那别人肯定也不行了。
配乐和?考斯腾的事?情都暂时告一个段落,最后老师聊起她下来的打算。
“是打算留在这里?继续练,还是回中国去?”
闻遥倒是想留,但?是如今签证是个问题。
爸爸回国之后,她暂时还能凭之前没到期的留学签证入境,但?是留学签证很快就要到期了,到时候她一样得走。虽然凭借着爸爸在部里的关系,她申请俄罗斯签证相对简单容易,但?是俄罗斯旅游签证有效期很短,也就15天,根本不足够让她长时间留下来训练。
闻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国训练。
国内如?今的训练基地器材设备,还有训练体系都已经慢慢跟国际顶尖水平接轨,加上她自己也已经有了一套固定的训练方法,其实在哪里训练差别都不大。
再加上……挺长时间没见川哥了,她还怪有点想他的。
闻遥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没好意思把这理由往外说。
伊万诺夫没注意到她的神色,目光从设计稿上收回,他一边伸手整理稿纸,一边说道:“这样也好,你回?国好好训练,过?段时间老师会去中国看你。”
闻遥点点头。
于是没多久,跟冰场里的小伙伴里一一道别之后,闻遥就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
从莫斯科到A市,将近六千公里。
俄航的飞机呼啸而过?,七个小时不到就将闻遥送达目的地。
这次回来闻遥没跟南川说,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出了机场她打了个的直奔A大。
这段时间在俄罗斯,他们也经常会聊天,只不过?两地隔着五个小时的时差,往往她晚上训练完毕的时候,他早已经睡了,等到早上起来才看到她的回?复。于是南川就主动跟她约定,每天她午休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他这边差不多就是晚饭的时间,正好也休息。
与之前在集训基地的时候一样,他们也是每天通话。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闻遥觉得这次她莫名地更加想念他。言语之间的思念仿佛随时随地都想钻进话筒里?,去到他的身边。每每那个时候,她总是巴不得下一秒就能扑进他的怀里?。
她想,原来习惯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习惯了他总是牵着她的手,习惯了他的拥抱,习惯了他总是含笑望过?来的温情目光,习惯了……总是被他亲吻得面红耳赤,然后,就会忍不住开始想念。
他总是不怎么主动提自己在A大训练的事?,除非她主动问起,他会回?答几句,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聊她在俄罗斯的近况,聊最近发生在她身边的小趣事,聊她接下来新赛季的打算,天南地北的聊,主要是她在说,偶尔他会吊儿郎当地调侃几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闻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健谈的人。
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来。
闻遥拖着行李下车,走到校门外才发现现在A大管得严,进门得刷学生证。
她哪来这东西?本来想着要不还是给川哥打个电话让他带她进去,结果保安室的门卫老伯看她年纪小又拖着个行李箱,以为她是本校学生,小孩子糊里?糊涂忘带学生证了,于是摆摆手亲切地给她放了行。
闻遥道了谢,赶紧拖着行李箱进去。
在偌大校园里找了半天,终于顺着地图标注找到了滑冰馆的位置。
这是一座非常现代化且很气派的场馆,听南川说,这里?刚建好没几年,刚投入使用。
场馆附近人不多。
闻遥进了大门直奔冰场,此时冰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训练了。放眼望去都是练短道的,而?且以女生居多。
她来回找了半天,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她不免有些遗憾,在场边拖着行李绕了半圈,她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男子短道队的男生,拍拍他肩膀。男生正站在场边跟身边两三个同学聊天。
对方回过?头来,看见她,仿佛眼前一亮般地睁大眼。
“那个……”
男生飞快地整个人都转了过?来,摆出一张风度翩翩的笑脸,说道:“同学,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找人还是找老师?还是……你想加入短道队?”
闻遥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给堵地顿了下来,有点哭笑不得。
她朝他身后扫了一眼,发现他身后的几个同学也都好奇地朝她望了过?来。
她失笑地说道:“我的确是想找个人。”
男生非常外向热情,闻言赶紧说道:“你找谁?短道队的吗?只要报个名字我保证都知道他们的下落,你放心,就算人在厕所我也能帮你揪出来。”
闻遥说:“谢谢,我找南川,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男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找谁?”
说着,他再次飞快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连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同学的表情也浮现出了一丝古怪。
那个男生有些不确定地又问道:“你找他做什么?你们认识?”
闻遥点点头。
他们的动作与反应令闻遥心里?有点疑惑。
为什么都是这种反应啊……
南川在这里?成了什么禁忌吗?怎么一个个闻风色变的?
下一秒,她就听见那个男生小声自言自语地咕哝道:“是女的没错啊……川哥居然也有女性朋友?”
闻遥:“…………”
好的吧。她想她大概懂这些人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诡异了。
如?果她告诉他们她其实不是女性朋友,是正牌女朋友,他们岂不是得吓疯了么?
为了他们的小心脏,闻遥还是默默决定先不要纠正这个小误会了吧。
她只好又问道:“所以……南川在这里?吗?”
那个男生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在的在的,不过?他在隔壁二号场。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闻遥道了声谢,赶紧拖着行李跟上。
那个男生有点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非常主动地想帮她拿行李。
闻遥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男生说:“别客气别客气。川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嘛,来来来,让我来。”
闻遥拗不过?他,只好松开手。跟着他往二号场的方向去。
原本正跟他聊着的两三个同学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一个跟一个,跟一串葡萄似的一起往隔壁走。
隔壁的二号场,看起来跟一号场大小不相上下,但?是这里?冰面上训练的人就少了很多。
短道速滑用的场地跟花滑其实差不多,只是冰面硬度与温度上存在一些差别。所以闻遥一进来这里?就觉得亲切感十足,这里?的场地跟集训中心有点相像,而?且两边都设置了几百个观众席,跟集训中心的配置差不多。
闻遥往冰面上看去。
此时冰面上只有三个人。一个个都身材矫健而修长。
三个人都全副武装地带上了全套的护具和装备,在一声哨响之下,飞驰而出,在冰面上如?风般疾驰而?过?。三个人一开始的速度咬得很紧,彼此之间几乎挣脱不出一个领先的时机。
直到第二个弯道的位置,一道纯黑的身影从身边两名对手之间的缝隙之间利落切出,身姿干净利落地超越了过?去。
从此开始一骑绝尘。
闻遥定定地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身边的男生。
男生点点头:“领先的那个就是川哥。我帮你喊他?”
闻遥摇摇头:“不急,等他训练完的吧。”
正好,她也可以坐在这里?亲眼看看他训练的英姿。
还真别说……挺帅的。
闻遥在观众席上坐下来。
带他她过来的男生和?几个同学顺势就在这里?留了下来。他们见闻遥没有聊天的意思,于是自顾自地到一旁继续聊了。
闻遥望向冰上。
从第二圈开始,南川就一直处于领先的位置。虽然后面的人卯足了力气想追,无数次地超车,最后还是会被南川轻轻松松地超回?来。
一圈一圈又一圈。
直到第13圈之后,三个人终于先后到达了终点。
闻遥换算了一下。
短道速滑的一圈周长是111.12米,换算一下南川刚才的13圈半,也就是说他刚才在比的是1500米。
而?且看刚才他们的赛况,南川似乎已经有稳稳压过?其他队友的实力了。
闻遥对短道的成绩不太了解,不知道南川刚才的成绩到底算好还是不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觉得——他回?来了。
他总说自己把握不大,恢复到巅峰的速度没那么快,但?她就是觉得,她的川哥无所不能,他只要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
距离他来A大报到才过?去多久?
算算她去俄罗斯的时间,前前后后一个月都不到吧?顶多二十天。
看,他现在不就做到了吗?
三个人到达终点之后,站在冰场边看起来像是教练的中年男人大声报了成绩。
闻遥没听清,于是戳了戳身边那个带她过?来的男生问道:“你听清了吗?刚才教练报他的成绩是多少?”
男生自己也没听清,但?他非常主动地自告奋勇说:“你等等,我帮你去问问。”
闻遥点头道谢,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在他身后补充说:“别告诉南川我来了啊,我不想打扰他训练。”
闻言,男生露出一个明白的表情:“放心放心。”
闻遥坐在位置上,回?忆自己对短道速滑的了解。
虽然都属于是冬季运动,甚至在某些大型的比赛上,花滑与短道用的甚至是同一片场地,但?两者之间差别很大,一个是将艺术与运动结合,性质更接近表演的项目,另一个则是速度与技术的竞技。
而?且短道速滑与径赛项目的跑步还不太一样。
虽然都是竞速的比赛,可是跑步各自专注于自己的跑道,虽然互相之间也会较量,但?是更多的是自身实力上的比拼。
而?短道速滑不同,所有的短道选手会在同一个场地里比赛,选手们共用同一条跑道,互相之间追逐较量,因此并不是本身速度快就一定能赢。这是一场随机性更大,甚至需要一点运气成分的竞赛,就像是各类球赛,更大的看点在于运动员之间的较量。
闻遥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察觉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她一下回?了神,疑惑地偏头望去。
看见隔着一个位置的旁边,一个长发女生正双手插兜地坐在那里,侧对着她,脸朝向冰面,正看着冰上正在训练的几个人。
闻遥认出来,这姑娘似乎原本就坐在这里?,但?是她与之前跟那个男生一起过来的几个同学似乎认识,那几个人一过?来就跟这个女生聊起来了。
莫非,也是短道速滑队的?
闻遥下意识扫了一眼那个女生的四肢。
那个女生上身穿着略厚的外套,下半身倒是穿得清凉,百褶裙下只穿着一双及膝袜,露出一双细长的大腿。
这女生的腿很细,又跟闻遥的那种细法不太一样,细得近似于竹竿,一看就不像是经过?长年的体育训练的。
也就是说,八成不是运动员。
那她为什么在这里?啊?
这个疑惑一晃而?过?,闻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毕竟盯着一个女生看不太好。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那个女生主动开口了:“你不是A大的吧?”
闻遥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她们俩附近没人,这人似乎是在跟她说话。
闻遥顿了顿,“嗯”了一声。
那个女生依然望着冰面,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她静静地说:“你说你跟他是朋友。这么说,你是特意从K省过?来找他的?”
闻遥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自己身侧的行李箱,默默心想:看起来还真挺像的。
下一个念头是:这个女生想问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闻遥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来者不善的味道。
果不其然,那个女生下一秒就说道:“喜欢他的人挺多的,像你这么大胆从外省直接追到这里?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闻遥:“…………”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
她还真没听南川说起过?自己在这里?有多少女孩子追他,当然,她估计南川也不可能主动去说这些事?。
另外……这个女生一副跟南川很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她谁啊?
闻遥疑惑地再次转头看过?去,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女生的侧脸,总算从轮廓间隐约认出来一点:“你是那个……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