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上了楼。
林静仪已经睡了,她蹑手蹑脚地进门,换了衣服洗了澡,在床上躺下。
清清冷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床头,落在兔子玩偶的半边身子上。
闻遥躺进被窝里,出神地看着兔子的侧脸。
直到睡着的前一?刻,脑海中浮现的还是舞台上黑天鹅那女王般高贵的身影。
……
隔天晚上。
闻遥跟队友们一起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半道上忽然接到了闻鸿的电话。
“遥遥,你现在有空吗?”
闻鸿的语气依然维持着一?贯的温和,但闻遥就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紧绷和焦急。
她:“怎么了?”
闻鸿顿了下,说:“我刚接到电话,说是……她在舞台上出了意外摔了。可能是骨折,人已经送医院了,我现在正在赶过去。你……要不要?去?”
闻遥愣住了。
她飞快问了医院的地址,挂了电话拔腿就往大门跑。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跳上出租车了。
说来奇怪,昨天南川还问她,如果有机会去见她,跟她当面说说话,她会不会去?
当时她斩钉截铁地摇头说不会。
结果,转头一?听说她出了事?,她头脑发热跑得比兔子还快。
从集训中心到医院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晚高峰路上车流量特别大,等车子到达目的地,闻遥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在医院楼下徘徊了一?阵,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先给闻鸿打了个电话。
不到两分钟,闻鸿从住院部门口走出来。
闻遥就靠在门外的柱子边,抬眸看见他走出来。
闻鸿在她面前站定,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犹犹豫豫地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闻鸿:“我找医生确认过了,骨折的情况不严重,休养两个月就好了。”
闻遥松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不严重?”
“嗯,真的不严重。”闻鸿轻声问,“她吃了药刚躺下休息,你想上去看看吗?”
又?是这个问题。
闻遥迟疑了下,摇摇头。
闻鸿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那你千里迢迢跑来干什么?真不想上去?”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嗯,我就不上去了。”
勇气这回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当时头脑发热跳上车,在车上就开始后悔了,直到在住院部楼下被冷风一?吹,剩下来的一?丝儿勇气也给吹没了。
闻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好吧。”
他也不勉强她。抬手揉揉她的发顶,说:“那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
闻鸿没有再挽留她。
目送着闻遥离开之?后,他转身上了楼。
晚间的医院里来探病的人不少,来来往往之?间,他穿过人群走到走廊尽头清净的单人病房里。
闻雪已经睡下了。
他拉开椅子在病床边坐下来,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从侧面看,闻遥的侧脸非常像她。相似的眉峰,相似的鼻梁,相似的唇瓣,某些时候,连唇角弯起的弧度都非常相似。
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很难去否认。
比如她们两个如出一辙的芭蕾天赋,比如对于自己热爱的目标毫无迟疑的追逐。
太像了。
刚才他赶到的时候,他姐姐那个俄罗斯同事?叶甫根尼趁着闻雪在做检查,跟他聊了很多事?。
聊了闻雪这些年在俄罗斯的情况,也说了不少她的近况。
说她跳了十几?年的白天鹅,最近却忽然说要?跳黑天鹅。她这个年纪想要将黑白天鹅全部跳下来,其实对身体负担特别大,练习的时候摔过很多次,这次表演几?乎是靠着止疼药坚持下来的。
他们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闻鸿心想,他应该是明白的。
他的这个姐姐,骄傲,固执。
只是,再固执再骄傲,她的心里肯定也还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装着一?些她从未诉诸于口的心事?。
她知道这次中国巡演闻遥一定会来,所以她大概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向女儿表达什么。
闻鸿漫无目的地拨弄着手机,拿起又?放下。
他不知道这对母女将来究竟会如何。
站在他的角度,他当然希望她们能够像正常母女一样相处,但他知道这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她们之?间错过太多了。
或许现在这个状态反而更好。
想到这里,他微微抬手,掖了掖姐姐的被角。
就这样吧。
给她们一?点时间,时间会做出最好的安排。
……
……
时间过得很快。
闻遥投入了日复一?日的训练之?中。
训练非常枯燥,体能、舞蹈、上冰,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内容,闻遥给自己加大了训练量,打算趁早将4T稳定下来。
一?开始林静仪还能勉强跟上,后来连男队的师兄弟们也甘拜下风。一?个个嚷嚷着闻遥疯魔了,这么大的训练量简直不给他们活路。
期间伊万诺夫来过一?次。
闻遥的进步让他有点吃惊。
训练场上,音响里播放着《天鹅湖变奏曲》,威尔森在旁边得意洋洋地跟他炫耀闻遥的4T稳定下来了,这意味着她的BV又?能提高一?大截,没准还能再次破纪录。
而伊万诺夫吃惊的却不是她的跳跃。
是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