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鸿平静地垂眸,冷淡地看着。
挺恩爱的,他想,只是不知道这份爱又能分给闻遥多少呢?
外国人对血缘亲情不像中国人看得那么重,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凭空多出来的这个女儿?
如?果他对遥遥的态度与她母亲如出一辙,那么……
闻鸿心想,那还不如?别让遥遥参加婚礼了吧。
徒增伤心罢了。
很快,两人就上了楼,来到闻鸿面前。
闻鸿适时地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站起来跟伊戈尔握手,用纯熟的俄语说道:“你好,我是闻雪的弟弟,我叫闻鸿。”
伊戈尔也朝他微笑,握手说:“你好,我是伊戈尔·乌兰诺夫,既然今后会成为一家人,那么现在叫我伊戈尔就好。”
闻鸿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男人之间气氛融洽。
乍一看,两个人的气质也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男人。
只不过,两人之间还是存在本质上的差别——
伊戈尔是个搞艺术的男人,他的浪漫多情一半天生一半职业使然;而闻鸿不同,他是个在谈判桌与办公桌上坐了十几年的男人,表面的温和亲切是职业需要?,内在的冷静理智也是职业需要?。
闻鸿并没有主动开口提及自己的来意,而是抱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亲切主动地叫来服务生给他们点餐。
等?到咖啡和甜点都上了,气氛安静了下来。
闻雪想了想,决定还是率先打破沉默,刚要?开口,手背就被伊戈尔按了一下。
伊戈尔并不打算让闻雪开这个口。
闻雪很少跟他提自己家里的事情,只是说过她跟父母不亲近,只有这个弟弟还时常有联系。而且他们的女儿也一直由闻鸿照顾,所以闻鸿可以算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伊戈尔非常认真地开口说:“或许你会觉得我们的婚事有点突然,因此觉得难以接受,但是请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闻鸿等?到他说完,才微笑着说:“我当然相信。祝福你们。”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得到小舅子的祝福,伊戈尔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今天得当场来一场辩论才能顺利抱得美人归。
“只不过……”闻鸿拉长了尾音,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垂眸敛去眼底算计的锋芒。
“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们聊聊闻遥的事情。”闻鸿笑着说,“当年姐姐醉心于芭蕾,孩子一直交由我父母照顾,她对孩子的情况一直不了解,我想,你身为她的亲生父亲,一定很想知道她从小到大的事吧?所以——”
说着,他拿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推到他们的面前,说:“这里?是闻遥从小到大的照片,记录了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想问的,也可以直接问我。”
伊戈尔怔忪地看看闻鸿,然后视线落在信封上。
他有点没想到闻鸿会这么主动地提到闻遥。
事实上,他的确也非常想要了解这个他不曾近距离接触过的女儿。
他伸手打开信封,里?面夹着几十张照片。
从婴儿时期,到孩提时期。
小时候的闻遥长得又甜又软,头发长长的卷卷的,眼睛大大的,白白嫩嫩,可爱极了。
伊戈尔轻叹:“她看起来简直像个小天使。”
他细细地看过每一张照片。
闻鸿将照片按照时间排列,照片里?的闻遥一点一点肉眼可见地长大了。
伊戈尔觉得自己的心被萌化了。
翻到第八张,照片里?的闻遥个子小小的,穿着米白色的芭蕾舞服,正以有些生疏的动作去跳芭蕾,照片里?笑得非常开心。
闻鸿适时介绍道:“这里?她七岁,主动跟我说想学芭蕾,因为她觉得芭蕾特别好看。”
他说道:“我从没跟她提过姐姐是芭蕾舞者的事,她却依然喜欢上了芭蕾,这大概算是一种血脉上的天然传承吧。”
下一张照片又大了一点点,看起来像是在机场,她被闻鸿抱在怀里?。
闻鸿扫了一眼,说:“这里?她八岁,那年我被外派到莫斯科,她当时执意要跟我一起去。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妈妈在那里。我当时说,妈妈很忙,她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她说没关系,只要能亲眼看看她就心满意足了。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妈妈最爱的芭蕾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闻雪闻声抬眸。
闻鸿像是没看见她的注视,依然平静地说:“是啊,能够热爱到为之抛却一切的芭蕾,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下一张照片,果然如闻鸿说的那样,是在马林斯基剧院的正门口,闻遥眼神亮晶晶地站在那,眼里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再接下来,则是一些在学校和冰场的日常照片。
“她从小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女孩子。从刚开始接触花滑的几年,后来没跟我要?过一分?钱,冰鞋的费用,教练的费用……还有基本每周都风雨无阻去马林斯基看演出的费用。姐,你大概都不知道吧,她一直悄悄去看你。”
闻雪垂下眼。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
当初那个售票处的工作人员说漏了嘴,让她知道了这个真相。
闻鸿扫了她一眼,如?愿以偿地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心虚与愧疚。
会觉得心虚愧疚就好,他想。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想让他们有负罪感。
凭什么她当初任性地说走就走,说抛下就抛下,现在说结婚就结婚,说想要女儿的祝福就可以得到?
这世上有那么好的事情吗?
如?果有,他只想替他的遥遥说一句,不行,他不同意。
想要与遥遥相认?
可以。
先好好品尝过这十八年份的内疚和悔恨再说。
闻鸿冷漠地想着,目光扫过闻雪,看见她沉默地垂下眼眸,咬着下唇,眼眶微红。他然后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伊戈尔。
只见伊戈尔双手握着照片,正无声地“吧嗒吧嗒”掉眼泪。
雪白的脸上血色褪了大半,晶莹的泪珠一串串落下来,明显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闻鸿内心错愕:“……”
闻鸿一脸匪夷所思,他姐都没哭,这人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害得他下意识反思了一下:他刚才只是陈述事实吧?也没说什么诛心的话?吧??真正的猛药都还没下呢!
伊戈尔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呜呜,我的天使……”
那双跟闻遥一模一样的眼睛里?眼泪汪汪的,闻鸿一下被击中了。
事先准备好的真正诛心的长篇大论全忘光了。
闻鸿:“……………………”他服了,真的,不服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爹第一个回合,亲爹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