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为了能打打牙祭,顾子安特意跟村里的猎户学了两天打猎的活,还自己凿弄了把弓箭出来,带着她就一块上了山。
野味没见影,荒草地倒走了不少,其中一处正好有蛇游蹿过,可把小冉吓得够呛,腿软得不敢动。顾子安见状,不敢再寻觅野味,背她上背回家去了。打那后,凡是上山碰到那种野草茂盛的地,顾子安都很自觉地蹲下背她走……
想到这,小冉顿觉眼角略发涩。
好在她运气还算不错,没遇着那些玩意,人安全走到了大龙村。小冉站在村尾,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村落,一股莫名的情绪翻涌上来。
她压低草帽,熟门熟路地往村头顾家走去。
这大龙村不比陈溪村靠着河流,故而村落不大,就几十户人家,大多都姓李,随便拉出来都能说出点关系来。
顾家是外姓人,据说是因为顾子安的爷爷娶了这里的姑娘,才在大龙村落了户。不过,他们家平日行事平和,与村人关系倒是不错。
远远地,小冉便瞧见村头那户破旧的茅草屋。
因是外来落户,顾家的家底比旁的人都要薄些,吃穿都有些困难,顾子安的爷爷为了有处遮蔽的地,仍咬牙先起了栋茅草屋。
本来预着,待日后手头松绰了,再另起间瓦房。哪里想到,钱还没攒够,他跟妻子就相继重病,好不容易存的家底,就这么被花销掉了,还欠了不少银钱,自是没能新起房子。
如今这房子虽时有修缮,但到底是历年已久,茅草都灰暗了,瞧起来很是破旧,屋顶上边还能瞧见修补的板块。屋子外边,圈了个院子,是拿木板围的,所以有缝隙可以瞧见些里边的情况。这会,院子里似有人在走动。
小冉瞧着,脚步慢了下来,来时满腔的激动,渐渐消散,反倒是一些被她压在心底的灰暗情绪,在见到这熟悉的地时,悉数翻涌起来。
她顿住,在原地站了会,才起步走到临近的一屋子边,站定,目光紧紧黏在顾家上,面色渐凝肃。
这个地方,她生活了十几个年头,有过欢笑喜悦,温馨感动,然而这会,脑海里翻涌出来的,却是卧病在床的那段光景。
那时候,因恶露不止,身子渐觉乏力,到后边起身都觉得费劲,现在想想,仍记得满屋药味堆攒起来熏得人发昏反胃的药臭味;仍记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身子渐渐不听使唤的无力感;仍记得闭眼发梦瞧见自己康健,醒来却一切如故时翻涌起的巨大失望感……
那段时日,真是点着手指头熬日子,如今再想想,觉着死了……反倒解脱。
小冉手指微动,慢慢捏成拳。
其实那时候她真的觉得难捱,若不是念着一对儿女,早想自己了断了……会造成那般情况,其实说到底还是因着穷。
初回来身子康健的喜悦,压过了默默积攒心里的愤恨,她前世不提,不代表没有。如今,那些情绪翻腾出来,突然便觉着自己巴巴跑来顾家的举动,有些傻气。
是啊,来顾家做什么?吃了一世的穷亏,难不成还觉不够?左右,现下一切都尚未开始,她要改变,不是很易的事,何必念着那人,觉着不舍,有钱才是正经,不然命都没了要那等感情做甚……
对,就是这样。小冉握紧拳,抽吸一回鼻子,将那股子酸意压下去,又看多了两眼顾家,才转身慢慢走了。
她不知晓,她前脚刚走,后脚顾家的院门便被人从里边打开,顾家父子俩扛着锄头等物,走了出来。
因常常跟着顾父干活,顾子安肤色晒得黝黑,一双手臂肌肉略垒起,倒是不吓人,他五官端正,眉宇间透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因肤色的缘故,不经意间倒是会流露出一两分男子的硬朗味来。
说起来,他长得不算差,认真计较一番,这般模样在大龙村也算说得上嘴,尤其是那夹在大男孩与男人间的姿态,悄悄勾得了些女孩们的心绪。
模样好便罢了,人还勤快,若家底再厚些,真是不少人家合心意的女婿,何置拖到这般年纪,倒是可惜了。一闲来在门口探望的妇人,在父子俩经过时,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心里唏嘘不已。
这些,小冉自是不知。因心里怀着事,回去再过那片荒草地时,已没了前头的害怕,她微垂着头,整个人似无意识般木械地往前走。
她现下,思绪很混乱,心中百感交集,脑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明确拎出来的便是:她要赚钱。
都道贫贱人家百事哀,她前世可不就应了这个理。得了机会重来,她自是不想再应了前世的路子。有了钱,万事自是能好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