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并没有多关注她,这会顺着思路去想,却发现自己竟记住了她的模样。
她家里的境况该是不错的,脸儿比隔壁整日下地忙活的小丫头要白净许多,尤其是那双含水的眼儿,机灵又无辜,两颊染霞的时候,整张面儿都艳了。
她嘴唇很小,没有抹脂颜色也很粉嫩,笑起来时,左颊还会显出个小酒窝来,好看得紧……顾子安魔怔般暗想,喉头一阵干涩。
“轰隆。”外边突然闪过一道闪电,而后沉闷的轰隆声传来,顾子安一惊,似梦惊醒般,才觉味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他皱起眉头,一股子懊恼涌上。
他在想什么啊,真是疯了。定是今天太过疲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他抽出枕在下边的手,平躺着闭眼逼自己入睡。
窗外,闪电不停,伴着低沉的轰隆声,宣占了整个天空。顾子安伴着这些声音,慢慢入睡,他的呼吸渐平缓,整个肢体都放松下来。
他做了个梦。
这个梦,很长。梦中,今日才见的女娃娃,成了他的妻。她贤惠利索,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久光景就为他生儿育女,让他们顾家有了后。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时,她却没了……
顾子安突然睁开眼。闪电带来的一瞬光亮,照出了他面上的诧异与惊骇。
他抬手,狠狠掐了自己腿一下,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腿还有感觉,这……
*
莫家夫妻俩几日的辛苦,没有白费,虽又下了暴雨,但雨水并没有把禾苗给浸了。既下了雨,自是干不了活,一家子都休歇在家。
雨小时,王媒婆突然上了门,“大妹子,你在不在家呀?”
莫母遮了草帽去给她开门,将人迎进屋,“这湿淋淋的,王大姐咋来了?”
王媒婆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放在边上,“是你先前托我的事有信了,这不,我才急着来问问你们家想法。”
夫妻俩对视一眼。这会,下头四个小孩都呆在自己屋里,倒是好说话。莫母面上带出抹高兴,笑道:“真是为难王大姐你了,湿不拉几地也跑来。也不知道,是哪家提的事呢?”
“是隔壁安铺村一家姓刘的。那家人就生了两个娃,上头那个是女娃,早两年嫁了,本还想再生个,无奈生她家这个二郎时伤了身子,所以这刘二郎是独苗苗……”王媒婆将自己知晓的关于这刘家的境况,仔细说与夫妻俩听。
自然,言语里又少不得美言了一番。这毕竟是大事,也不是一口就能决定的,莫氏夫妻俩交换过眼神,又与人闲扯了几句,莫母才说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客气地将王媒婆给请了回去。
莫母走回来,对莫父道:“这刘家的儿郎,听起来人倒是不错,就不知道品行如何。”
莫父应了声,心里也觉过得去,就待进一步考证。说完这茬,他突然想到,问:“说媒的事,你跟闺女提了吗?”
“还没。”莫母说。闻言,莫父眉头微皱,“唤她过来吧,别到时咱们瞅准了人,闺女却不喜欢。”
莫母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连忙应下,“诶好。”
她起身,去小冉那屋唤了人过来,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勾得小冉好奇心都起了,才坐下便立马追问,“爹娘,到底要同我说什么呀?”
“说你的亲事。”莫母道:“前两日我托王媒婆给你物色人家,今日她来道,有适合人家,是隔壁安铺村一户姓刘的。他在家排行二,是家里的独苗。”
小冉一愣,“怎么这么突然?我才及笄,这事还不急。”
“说的什么话,哪个姑娘家不是要嫁的,哪里还急,村头的小花,就比你大几月,孩子都有了,我再不急些,当心留成老姑娘。”莫母轻斥道。
“可是……”可是她压根不想嫁人啊。
这茬她还没挑得合适机会与爹娘挑明,没想他们动作倒是快!小冉心里着急,话到嘴边却别莫母堵了去,“可是什么可是,你也先甭忙着不乐意,听娘说完再仔细斟酌。”
说着,莫母又仔细给她说那刘家的情况,最后才道:“我跟你爹,都觉着还不错。你呀,也仔细想想。”
小冉拧起眉头,面色有些严肃,“娘,不用再想了,这事我不应。直白同你们说了吧,我不想嫁什么人,只想留在家里好好服侍你跟爹,我……”
不想嫁人?
这是什么话!
“说的什么傻话!”一直沉默的莫父出声了,“真是胡闹。”
莫母沉下脸,“这个念头,是谁教你的?”
他们家的闺女,向来乖巧懂事,怎么会生出这种叛逆的想法来,定是受了人教唆。
他们并不是恼小冉不应亲事,而是气她竟暗存这种念头,敢问世上,哪有闺女不嫁人的。
小冉急得红了脸,脑子却反倒冷静下来,她握紧手,认真道:“这是我自己起的想法,没有胡闹,是认真的。”
莫母紧紧盯着她,似不认识一般,“你且给我说说,是个什么子理由。”
“嫁人有什么好,若碰到运道不好,碰到个不合衬的人家,后一世可不就剩个熬,哪里还有盼头。既是这般,还不如不嫁了。”小冉道。
就算运道好,碰着合心意的人,那又怎样,一个“贫”字,就能把一切都压过了。
“我们会给你好好挑,自是不叫这种事发生。这念头,以后莫提了。”莫父粗声道。
他是一家之主,一般说的话便都是定了,又有莫母在旁帮着,小冉自知说不过,只能暂时作罢,待得来日再继续。
“也不知是谁让她起了这念头,倒底是不经事,分辨这些事的能力还是差了些。”莫母看着小冉存着气回房的背影,有些愁恼道。
“这几日你多与她说说,打消了她的念头。”莫父摸出自己的烟筒,吧嗒吧嗒吸起来,语气也有些愁,“虽说咱们俩能养她,护着不叫旁人欺负了去,但哪能护一辈子。也不知二郎三郎以后娶个什么婆娘,她个大姑子有咱们护着尚好,若咱们去了,处境还不知怎个尴尬!还是嫁人好,托得一个稳妥人家,咱们两个老东西也不用担忧发愁了。”
“我知晓的。”莫母应下,又道,“那个刘家,我想再打探打探。”
王媒婆说得太打动人,虽小冉不愿,但莫母却不想就这么放弃。
莫父又吧嗒吸了几口,才应了,“你去探探吧,哪怕不成,心里有个底也是好的。”
若是能成,媒婆的话又岂能尽信,还是自己去打探一番稳妥些。
“成。”夫妻俩这边一番计较,才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