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顾兰舟,李相宜一行回到厢房,大长公主只当她与裴芝兰几人游玩了一番,也没多管,见她无精打采的,只当她累了?,也就没有多问。吃完斋饭,余下的事,李相宜不?过是应付了?事而已,好在所有的事都有人指导,无非是按葫芦画瓢,例行公事罢了,直到天黑,所有仪式才?结束。
浩浩荡荡的队伍,早上来,晚上回,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到家里天已经是浓黑了?。
李相宜到了院子里,丫鬟上来帮她换衣裳,李相宜一看准备的衣服,是彩羽裙,她心中不乐:“怎么又是新的,我常穿的那些呢,大晚上的怎么又换新的?”
樱桃正开盒挑簪子,她拿起一个簪子对着李相宜头上比划,看着颜色似乎觉得不?大合适,她笑道:“郡主,是王妃吩咐的,说要见客,再说了这裙子做好许久了?,你总不穿,到时候王妃又要说我们办事不?力?。”
墨兰赶紧接过她的话:“郡主,这裙子半年才一件,尺寸合适穿着也舒服,你要是嫌太麻烦了,明天就不再穿了,可今晚过去让王妃看着觉得喜庆,那也值了。”
李相宜见她们嘴巴吧唧个没停,赶紧说:“客人,哪来的客人?”她一瞬间就想到徐步青。但没道理啊,徐步青的身份和沈氏根本不搭架。
樱桃却笑得奇怪,她道:“郡主去了就知道。”
等穿戴整齐又花了许久时间,李相宜又坐上马车,马车很?快就停了?,她就连忙下来往上房走去,门口两个丫鬟见她来就赶紧打起帘子。
相宜满腹狐疑到了正堂,侍女们笑着打开帘子。扑面而来的是暖气?馨香,里面不仅有沈氏,还有其他人起身向她问好。
一番拜见后,沈氏起身握住她的手,见她手凉如冰,不?免心?疼,她皱眉问:“怎么穿的这样少?”
李相宜笑呵呵的,她顾不?上答复,反而去看在坐的“客人”,很?显眼的两位客人,一位是一个年长的妇人,一身朴素,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妇人身旁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幞头圆领袍,儒雅斯文,两个人都是正襟危坐,见她看来又含笑以对。
李相宜大吃一惊:“怎么是你?”怎么会?是展绮罗,还是穿着普通衣服的他,他笑得温润,加上穿着纯白的袍衫,看起来简直纯良的像一只白猫。
“怎么了??”沈氏见她好像多么惊奇一般,心?中疑惑,脸上表情也是七分意外三分不?解,她笑道:“乖女,这是展夫人,快来问好。展公子他远游回来了,他也算你的师长,你怎么这样说话?”
李相宜脸颊上的肌肉动了动,皮笑肉不?笑:“展公子这才?远游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氏一听她这样说,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她笑得温柔:“乖女,展公子是个有心?人,他听说你的事,所以特地赶回来的。”
“我的事?”李相宜简直要跳起来,她最近还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不?会?吧!然而似乎是合着她心中所想,很?快展绮罗就道:“听闻郡主选婿,在下不?敢耽搁,日夜兼程的回来了。”
“绮罗可真是有心?了?。”沈氏一听似乎颇为受用,连说话都亲昵了许多,直接叫起名字来了。
李相宜见沈氏如此表情,顿觉不?好,展绮罗这意思她如何能不明白,只是刚除去一个李慈光,又来一个更麻烦的,这不?是要累死她?而且看沈氏那眼神,似乎对展绮罗很?是满意。奇了?怪了,展绮罗不?过是个画师,一个白身,为何沈氏会对他如此亲切?李相宜细细再看,只见展绮罗脸上浅笑温和,她心中突然想起往昔展绮罗所言那句“颠倒众生之貌”,当下她只叹了一口,沈氏如此亲切,只怕是看脸。
眼下必须绝了?沈氏的想法,她当即站起身来,正要说话,却见展绮罗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个发簪道:“今日仓促拜访,还有一事,郡主,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放在手心?的是一个珍珠簪子,精致的花托上是一颗圆润的大珍珠,李相宜一看以为是他要送到礼物,哪成想身旁的画屏几乎要叫出来,这东西就是郡主丢的呀!怎么会?在展公子手里,难不成是郡主送给他的不?成?
回想种种,画屏心?中有了?个结果:难怪郡主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搭理,原来郡主喜欢的人是展公子!
此刻,李相宜哪有心?情管什么簪子,簪子在她眼里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她只想知道展绮罗究竟又要玩什么花样!
碍于沈氏在上,李相宜并不多言,她只是看着展绮罗,而后者脸上不?掉的唯有浅笑。
沈氏已经命身边婢女取过东西,她看了?一眼发簪,有些惊讶,这珠钗十分珍贵,寻遍京城也唯有此一支,这是女儿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展绮罗的手上?心?中百转千回,她不禁朝女儿多看了?两眼。
李相宜见沈氏看她,她本就不?耐烦,此刻更是不愿久留,况且落到展绮罗手中的东西,她也不?想再要回来。为了避免沈氏盘问,李相宜直接答复:“娘,这是我送给展公子的。”
沈氏一听,心?道果然如此。她再看展绮罗,脸上的意味更加复杂。
展绮罗依旧含笑,“这东西既然是送出去了?,那也不?必拿回。”
展绮罗道:“王妃这样说,晚辈不?敢推辞。”
沈氏将东西送回,缓缓道:“东西是小,却也珍贵,还望爱惜。”
“自然,钱财易得,情谊难得,自当珍惜。”展绮罗温和一笑。
沈氏意味深长的来回看了?两眼,难怪这画师敢上门提亲,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要娶女儿为妻,看女儿这边情况,如此紧张他,只怕这两个孩子早就有些事情,只是往日掩藏的好,她们竟然没看出端倪。
这簪子独一无二,价值不菲,既然女儿二话不?说送与这画师,只怕这两人心?中早生爱慕之心?,心?藏爱意,这也难怪这画师敢上门表白也不?觉得难堪。她也不?再追问,只微笑说:“好,这就好。”
李相宜坐了?一会?,看到展绮罗身旁的妇人,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此人是展绮罗之母!她一想到这,情不?自禁的看向那位妇人。
展绮罗之母?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李相宜细看,这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虽然眼睛十分精神,可容貌却是与展绮罗相差甚远。她真的是展绮罗的母亲,不?会?是他在那里找来充数的吧。
李相宜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朝沈氏道:“娘,我想和展公子说话。”
沈氏见她如此主动,一想到从前?女儿的态度,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她再看展绮罗面容,虽然知道他一介布衣,只是看他如此容貌,别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当下,她再不?阻挠,沈氏笑道:“这也好,你们许久未见了?,叙一叙旧也是应该。”
展绮罗很?快就站起来,他道:“谢王妃厚爱。”
李相宜道:“母亲也请早些休息。”
沈氏听了含笑,目送这一对年轻男女离开,一想到这些日子来,她忙前?忙后,终于,女儿终于有一个上心?的人了,这可真是难得。
她望着展绮罗的背影,这一下她开始思量这个想成为自己女婿的年轻人。前?思后想,沈氏越想越觉得满意。寻常人家,务必要讲究门当户对,只是他们半生唯有此女,摄政王权倾天下,若要登对,岂不?是只有皇族,他们也不?看这些,只要年纪、相貌、人品都符合也就好,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
她在厅中坐了?好一会?,终于等到自己的丈夫回来,摄政王一身风尘,沈氏替他奉上热茶,二人闲谈片刻,沈氏才说起方才一事。
摄政王听完,沉吟不?语。
沈氏怕他不?高兴,只好先开口道:“夫君,我看这个倒也不?错。”这展绮罗虽然只是个画师,但却是诚心?延请而来的,是个技艺超群的名士。
摄政王看她如此笑容,忍不?住道:“我还是觉得慈光好,这些年知根知底,他实在是个好料子。”
沈氏诶了一声,叹道:“慈光是好,只是他样样都好可女儿她不?喜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况且慈光是知根知底,可这绮罗与我们不也是相识多年吗?这些年下来,他在府中也曾小住,却也没有传出什么不?雅的事,都说日久见人心,这展绮罗年纪既轻,却也没有流言蜚语,更没有谣言傍身,可见人品不?错。”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摄政王怎么想怎么不?开心?。
沈氏再劝:“夫君,你可不要看他没有一官半职就心怀偏见,这人,第一重要的就是人品,第二便是才能,他又懂医术,又精通琴棋书画,难道会?傻吗,我看他只是清高,无心?仕途罢了,再说你看他年纪,不?过弱冠之年,却如此稳重,咱们是什么样的门第,其中利害,没有人不会?忌惮,这展绮罗能够迎头而上,可见真心?爱慕。”
摄政王见她如此坚持,不?由急躁道:“我怕就怕他是爱慕容颜,三心?二意之人!”
“你这话说的,世上有几人不爱慕容颜,就是嘴上说的诚诚恳恳,心?中呢?你我都是过来人,沉浮半生,什么人不曾见过,我看他不?是那样的人!”
摄政王越听越不?高兴,往常也没看沈氏和这展绮罗有多少交流,怎么现在就这样替这个小子说话?他着急道:“可是……”
沈氏连忙道:“你还有什么可是的,要知道母后早放出话来,要乖女今年选出人来,明年就要成婚,你这可是那可是的,那还,你去和她说,你能说服她,我就服你!”
“这……我哪里能跟她说什么,她要一辈子不?离开我们才好呢!”摄政王无奈说,他想半天,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妻子,终于叹气一声,“这样也好,这展绮罗虽不像慈光一般官居要职又无父无母,但他身世普通,也是好说话的,要是真的如母后所说,择定高华,那反倒不?称我的心?意。”
沈氏听他如此说,连忙温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出身微寒,还能有此外貌才?德,这才?是真正的万里挑一,绝世无双呢。”
摄政王嗯了一声,没有再反驳,他笑道:“好了,这事暂且先这样,不?管怎样,总有我在,不?管安康嫁给哪个,总不会?离开我们的。”
*
李相宜与展绮罗一起出来,二人随便走着,她在左,展绮罗在右,李相宜去哪,展绮罗紧随不问,嬷嬷和丫鬟们都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
心?绪不定,李相宜缓缓走着,再回神来不由得一愣。原来她大脑放空,不?知不觉竟然带着展绮罗到湖心?亭来,走着走着,已经到了到了池中心。
曲折的回廊落于荷花池上,从这里看去,原本碧绿的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冰。这本来满栽了荷花,但这个季节荷花睡莲什么早没了?踪迹,但落下的雪铺满冰面,亭边又有细柳垂下,虽然叶子枯黄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倒也是极美。
李相宜看着有一瞬恍惚,这里虽然偏僻但她也来过几次。那时她身边坐着的人是李慈。那时外面还淅淅沥沥下着雨,天似乎和今天一样冷,李慈光撑开伞与她并肩走着。
那时湖心?亭,雨雾如织,那天她的心?里很?烦,很?不?开心?,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与李慈光的婚事。而现在她依旧很烦,但此刻她却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烦恼。
触景生情,李相宜心?中百感交集,李慈光是个难得的人,寄人篱下的日子当然不好过,孩提时,他受了?委屈,是否曾想跳到这水中一了?百了?好在他熬了过来,他官居高位,他要娶摄政王之女,然而她们终究是无缘。
好在李慈光对她其实并不会?有太多执念,儿时云泥之别,长大求学,醉心?学问,他应该连多想的时间都没有,之后公务繁忙,这些年来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这样就好,不?管之后多么麻烦,她总算是没有辜负李慈光的心?。
不?过对于展绮罗,她没什么可耽误的,更没什么可辜负的,李相宜思毕,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展绮罗微笑道:“前?面还有路,怎么不?走了?”
“那是我一个人的路,我自己走,我问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见她脸上冷漠,展绮罗微笑着,他拉着李相宜的胳膊,“坐下说。”展绮罗强行将?她按下坐好,他则站在她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