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从报告厅出来的时候,经过走廊,初缈脚步忽然一顿。
沙新雨几个人嬉嬉笑笑说着话,发现初缈落在后面,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墙上的玻璃宣传栏里贴着一张艺术系的讲座海报。
也是这个时间,在图书馆右边的报告厅,和新闻系的讲座刚好在相反的方向。
齐悦疑惑道:“缈缈,有什么事吗?”
卓佳打量着海报上主讲教授的名字,“沈霁,怎么有点耳熟。”
沙新雨刚好有朋友在艺术系,“我知道她!上个月刚去看了沈老师的画展。”她笑嘻嘻的,“美术界大佬,履历超厉害的,国内外拿奖无数,听说人家画一幅画至少七位数起步。好像这学期被邀请做艺术系的客座教授来了。”
卓佳啧啧感叹:“一幅画一套房,这就是大佬和我等凡人的区别吗。”
齐悦看着上面的照片,咂舌:“长得还这么漂亮,高糊像素都挡不住的美貌。”她羡慕道:“人家是神仙下凡,我单纯是来凑个数。”
初缈默默听着她们的对话,脚下就像生了根,紧紧固定在那,怎么都挪不动步。她扭过头,费了很大劲才扯出一个笑,“我还有点事情,你们先走吧。”
她笑得太勉强,沙新雨有些担忧:“缈缈,你还好吧?”
初缈摇摇头,“没事,就是想起来自己落了东西在报告厅了,你们不用等我。”
沙新雨几人于是不再多问。
“那好吧,外面雨下的大,你一会儿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卓佳叮嘱道。
初缈应下,等她们离开,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向图书馆后门的方向走。
外面大雨倾盆,天空一片灰沉沉压抑的暗色调。
初缈撑了伞,沿着后门的小斜坡,转去了负一层的停车场。
没有花多大功夫,就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三个连在一起的7,是沈霁女士最喜欢的数字。
初缈时间掐的刚好,刚走到沈霁的车子边,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滑开,从里面出来了四道身影。
走在中间的女人一身素白旗袍,眉眼精致,气质清冷。她左边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神情谄媚,沈霁的反应很淡,疏于言笑,却并不让人觉得怠慢。
一行人恭维着往车子这边越走越近,初缈一眨不眨地望着沈霁,呼吸不自觉放慢了下来,她下意识攥住衣角,在沈霁看到她之前,忍不住喊了她:“妈妈。”
这一声径直打断了中年男人讨好的话。
沈霁脚步一顿,望过来的眼神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她身边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眼,识趣地打了招呼离开。
临走的时候,初缈听到他们压低了的议论。
“沈教授不是一直单身的吗?”
“没有听说她结过婚啊,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
初缈抿了抿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怔在原地,沈霁已经从她身边经过,掏出钥匙解了车子的锁。
她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初缈,拉开驾驶座的门,准备上车,听到初缈的声音。
很固执的,也很小声,又喊了她一遍:“妈妈。”
沈霁终于回头,施舍般分给了她一个眼神,“如果你是为了进娱乐圈的事来找我。”
“初缈,我记得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沈霁的声音很平淡,“你成年了,我责任已尽,以后你的事,都和我再不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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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从学校回来忘了带伞,初缈半边身子被淋的透湿。
家里没有人,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按亮屋子里的灯,换了鞋进去,坐在了一楼的大理石台阶上。
初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上面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初元峥同志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另一条是一笔转账通知。
她忽然就失去了点开看的兴趣。无非又是工作很忙,中秋没有办法回家,给她转些零花钱要开心点这之类的旧说辞。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抬起头盯住天花板上亮晃晃的水晶吊灯,莫名的有点茫然。
明明已经习惯了的。
习惯了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过那些特殊的日子,习惯了这种在她过往十多年里无数次上演的场景。
但是可能是沈霁那句话。
也可能是一个小时都没有回复初元峥的信息,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要打电话来问一问她还好吗这一事实。
初缈忽然觉得有点累。
还有一点说不出口的委屈和难过。
就好像过去那些十多年的时间里。
别的小朋友永远有人陪伴。
只有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自己。
初缈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震了一下。
是江遇白的微信。
踩着点发来的一条中秋快乐。
初缈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点了语音通话。
等回过神,想要挂断的时候,电话的另一边已经接通了。
他那边安安静静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初缈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就这么安静了好几秒,江遇白忽然轻笑了下,“小姑娘,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总不能就是为了发呆吧。”
他低低淡淡掺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初缈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江老师,你现在方便吗。”她声音里藏不住的难过,“我想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