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阴风,从门前经过,程亦嘉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急忙抬手把钥匙拔下,塞进兜里。饶是这样,丁宓之也没有露出一丁点要请她进屋的意思。
丁宓之挡在她面前,一手撑在门边上,就这样姿态优雅地斜倚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程亦嘉表示三年不见,她越来越读不懂丁宓之的心思了。
事实上,她从来也没看懂过丁宓之。
在面对丁宓之这件事上,程亦嘉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越挫越勇,整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态度。
程亦嘉微微提高声调,再次对丁宓之说:“我来拿我以前的衣服。”
丁宓之的声音和他的容貌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当然,排除他发火的时候。
“我说程亦嘉,”丁宓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你还能找个更烂点的理由吗?
丁宓之这个人特别不爱笑,他可能是天生缺乏笑基因,难得看到他笑,一腔热血想要谴责他没人性的凤捭瞬间被他的笑容打败。她呆呆地盯着丁宓之的脸,好半天才回过神,心里默念一个数字:十二。
十二次。
这是她认识丁宓之之后第十二次看见他笑。
忽然丁宓之眼睛眯了一下,凤捭如警铃大作般猛地摇头,借此提醒自己:程亦嘉,你千万不能被丁宓之虚伪的笑容欺骗!
“不是告诉你让你别找我的?”丁宓之问。
程亦嘉也跟着他微微眯起眼,露出鄙弃的神情,说:“你明明说的是不许再打你电话。我有打你电话吗?”
丁宓之挑眉。他记忆力特别好,所以很清楚,自己当初说的确实是不许再打电话,而不是什么不许再找我。
他停顿片刻,目光落在程亦嘉领口处:“有区别?”正常人都听得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程亦嘉喜欢明知故犯,装傻充愣,在他眼前不停地嘚瑟。
“你以为我想找你?”程亦嘉没好气地甩他一个白眼,“我有几件衣服很贵的,和大明星同款,米兰名牌设计师设计的,怎么也得穿个十年八年的才对得起那价格。哦对了,好像还是刷你的卡买的。”程亦嘉非常认真地说着理由,认真到她自己都觉得不能扔了那些衣服,今晚必须拿回去接着穿。当初出国的时候,她本想带上那些昂贵的名牌衣服包包,让自己也装一回白富美。结果时间太匆忙,她的箱子又装不下,最后不得与抱憾离开。
丁宓之发出一声轻笑,反问:“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留着你以前穿过的衣服?”
“你什么意思?”程亦嘉嘴角抽了抽,说话的时候觉得舌头都在打结,“你扔了?加起来价值十几万的衣服,你给扔了?”
丁宓之默认,似乎是承认他确实这么做了。
程亦嘉顿时想起骆一辉现在的惨状,瞬间觉得丁宓之残忍之至,她拉着脸,用严厉谴责的声调说:“那是我衣服,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扔了?不是花你钱买的你不知道心疼是吗?”
面对程亦嘉抑扬顿挫的谴责声,丁宓之仍旧是淡淡地回问一句:“花的不是我的钱?”
程亦嘉一愣,好像是她刚才说错了。她那些价格不菲的大衣礼服裙子鞋子包包等等,都是刷丁宓之的卡买的,而且买回来后基本全被摆在衣帽间里,难得她会穿戴一两件出来见光。
“丁宓之,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程亦嘉气愤地瞪他,慢慢地将手握成拳头状,“要不是看你五官凑在一起如此完美,我现在就想一巴掌呼你脸上。”
“在我的世界里,尊重是相互的,平等的。至于你,呵呵,”丁宓之上下打量程亦嘉,“我实在是找不到值得我尊重的地方。难道你是觉得你的不自量力值得我尊重?”
“丁宓之,我……”程亦嘉
丁宓之懒得听她的狂妄之语,脚步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关门。
程亦嘉感到出师不利,不能让他就这么从眼前消失,于是本能地抬腿、伸脚……然后,被门夹住了。
喔妈妈妈妈啊……
程亦嘉疼得几欲失声,感觉那只脚瞬间失去了知觉,整个人直接被疼得软在了地上。
丁宓之猛地拉开门,语气很严厉:“程亦嘉你是想找死吗?”
程亦嘉疼得还没缓过来,眼泪都被疼得掉出来两滴。她龇着牙,有气无力地问:“你关个门而已,用得着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吗?门跟你又没仇。”
程亦嘉佝偻着腰,颤颤巍巍地缩回脚,也不敢在这条腿上使劲,就这么歪歪地靠在门边。丁宓之嫌弃地看着她,本想就这么回书房不搭理她,可又觉得她这样子可怜兮兮的,于是压住心里的烦躁感,俯身拽着她的衣领,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她提着进屋,顺便抬脚踹门,这次的劲好像比之前的还大。
程亦嘉感觉到,她为骆一辉讨说法的计划今晚可能行不通了。
丁宓之将她丢在客厅的沙发上,“明天一早,希望我下楼别看到你。”说完,他上楼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程亦嘉。
程亦嘉嘀咕道:“你以为老娘稀罕你这个破地儿?”
她脱下鞋子和袜子,很明显脚上那一块被夹出很深的痕迹,明天估计就是一块淤青。三年没回里,她觉得这儿的摆设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程亦嘉记得丁宓之晚上在家的时候,喜欢把所有灯都打开,她坐在沙发上四处张望,发现家里的灯依然全部都被开着。
她曾经在某次用早餐的时候问丁宓之:“你是不是有黑暗恐惧症?”
丁宓之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根本不搭理她的问题。
她不死心,又问:“这也是一种心理疾病,有病就要看,你不要讳疾忌医。”
丁宓之被她叨叨得无心吃饭,放下碗筷,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说:“程亦嘉,神经病也是一种病。”
一直等到他离开,程亦嘉都在还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自己是神经病的?
这事,说起来还得怪骆一辉。快毕业的时候,骆一辉拿钱组织了程亦嘉班上所有同学去避暑山庄两日游,当然有一些同学腾不出时间,最后就去了二十一个人。
白天看风景拍照留念,晚上聚在一起吃烧烤。吃着吃着就变成了一起玩游戏。
大家挨个地围成一圈坐下,而每轮输的人得选择一个惩罚方式,跳舞唱歌做鬼脸讲故事真心话大冒险,什么都行。后来,某个特别热衷玩大冒险的同学提议换个方式玩游戏,惩罚内容由大伙定,而不是自己选,而且有些内容也改变了。
游戏名字叫很么程亦嘉有点儿想不起来,但是内容她记忆深刻。游戏规则是,每个人说一句话,关于你自己的情况,要是否定句,如果你说完这句话,有人发生过这件事的话,就得用把全部举起是十根手指放下一根;如果你说完这句话,没有人发生过这件事,那么你就得自己放下一根手指头。
打个比方,譬如说A说了一件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我今天没刷牙。”如果今天有人刷牙了,就必须放下手指头,如果今天大家都没有刷牙,那他得自己放下一根手指。
看谁先把十根手指头都用光,谁就输了。
玩了两轮后,骆一辉发现这样速度太慢,十个手指头太多,于是大家一致同意改成了五个手指头。而一起玩游戏的同学,似乎都感受到了骆一辉热切想让程亦嘉受罚的心情,于是不约同开始对着程亦嘉发难。
A同学认真打量程亦嘉,最后说:“我不是长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