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修被外面的风吹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说话还有些含混:“我刚才碰到了谁?”
秦野将他搀到外面的长椅上,胳膊搭在椅背上,再让凌修的头垫在自己的胳膊上仰躺着。
“碰到了很有嫌疑的人。”秦野说。
凌修猛然间坐直身,眼睛顿时明亮了不少,问道:“什么人?”
秦野见他这幅明明已经撑不住了,但却还死撑着的样子,忍不住说:“没看清。”
“那人是不是在医院里出现过?”凌修说完,又被秦野摁下了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
秦野看着脑袋上空一大片一大片的白云,想着自己被关押时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明媚的天。
“秦野。”凌修突然叫道。
“嗯?怎么了,司长?”秦野稍微抬起一点,转脸看他。
“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那人出现在医院里,刚才又出现在酒吧。”凌修的眼尾比其他人都要长那么一点,酒精使眼尾变得有些红,不小心烫在了秦野的心上。
秦野别开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回道:“嗯。”
“怎么判断出来的?”凌修开始摁压起太阳穴,“说说看。”
秦野听见他说出后半句话之后,想起之前他们还在亚特军校时,凌修总是双手插兜倚在桌旁,每回听见自己故意提出的相反意见时,他总是会眉头轻挑,让他“说说看”。
“你应该也记得我们站在林婕诊室门口排队的时候吧?”秦野开口说道。
凌修枕着秦野的手臂,抬头望着撒旦那片干净的天,说:“嗯。有个人坐在门口等了很久。”
“后来晚上去夜市时,路过长街,我又再一次地看见了他。”秦野动了一下胳膊,本想是调整角度,方便凌修继续躺,但凌修认为自己把他给压麻了,于是重新直起身。
秦野见凌修坐得笔直,在这轻松的氛围中有些突兀,于是说:“司长,这里又没有别人,可以不用那么端着。”
凌修没理,只说:“刚才我碰见的也是他吧。”
秦野把胳膊收回来,说:“只恐怕我们一直都处于被人监视的状态中,一直都在打草惊蛇。”
“那个人是医生?”凌修问道。
“对,”秦野舒展地坐在长椅上,“第三届医生协会到现在都还没开,比前两届举办的时间延后了一两天。我看林婕对面那张紧挨着的桌子底下压着一张前两届与会医生名单,那个门外坐着的老人家就出现在了里面。”
“最巧的是,林婕对面的那张桌子的主人,估计也是把能够参加医生协会当成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吧,甚至还压了一张与会人员合照在桌子下。”
“第二届医生协会什么时候举办的?”凌修问。
“3123年7月24日。”
凌修下意识道:“过五个月就是平安夜了啊。”他想起就在那晚,秦野被背上了“盗取星石能源分布图”的黑锅。
但显然受害者秦野的脑电波没能跟凌修的搭在一起,他起身凑近凌修的耳边问道:“那天晚上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凌修回:“你被人安上了罪名。”
秦野却摇头,说:“不是这个。”
凌修的酒还没全醒,根本没办法搜寻到秦野想得到的答案,他直了直脊背,说:“忘了。”
“忘了?”秦野说,“前男友果真是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啊。”
凌修:“嗯?”
秦野见他脸上的两坨绯红还未消,恶意心起,说:“司长,我跟你说几个关键词,你努力回想一下?”
接着他便贴过去说了几个词。
听得凌司长耳朵根都红了,轻咳几声:“……”
秦野瞧他脸又红了点,就说:“看你好像还醉着,我去给你买瓶蜂蜜水。”
凌修坐在长椅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酒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转念又想到自从他跟秦野在一起之后,他好像经常做出这种事。
他看着街上不时地有人经过,再进入他身边的地下酒吧,似乎这里真的就跟它表面上那般普通寻常。
凌修合上眼,脑袋里开始回想刚才秦野低声说的那几个不堪入耳的词,他有些后知后觉地脸红;他睁开眼,便看见昨晚在纷乱中注意到的小女孩——她正小跑着走入地下酒吧。
正当他想要转过头去看那小女孩时,脸颊上猝不及防地被贴上一阵冰凉。
“司长,给。”
他顺着贴在脸上的冰镇蜂蜜水望过去,看见了秦野那双线条分明的手,再往上抬头看,便是秦野的脸了。
凌修接过蜂蜜水,说:“谢谢。”
“不必客气,以前比特还没来守卫司工作的时候,我们不是分工合作得非常好吗?你处理工作上的事忙得昏天黑地,我这个副司长倒是没什么事干,只好给你端茶倒水。”秦野说。
凌修发现秦野已经帮他把瓶盖给拧开了,说:“那你要感谢比特,感谢他为你分忧。”
秦野笑了笑,“是啊,他把我工作抢走了,我每天就只能呆在外面等忙碌的司长大人下班。”
“刚才我又见到一个人。”凌修将蜂蜜水放在一旁,模样依旧轻松,但声音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
秦野语气没变,说:“谁啊?”
“一个小女孩。”
“什么样?”
“她是去找那个人的。”
“这样啊,”秦野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是逃犯,你是声名狼藉的人质,好像我们也就只能坐在这里等死。”
如果不拿显微镜仔细看,可能无法发现凌修在秦野这番话之后微乎其微地转了一下头,目光放在了那始终有个人影在地下酒吧木门后面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