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得这么爽快,贺兰缺反而无话可说。
但裴淼是南华派的弟子,还是一个资质极好的弟子,他身为南华派的掌门,自然不希望这么好的一棵苗子被埋没了。
“慕师弟,你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已开始修行了。”
慕连城神色一淡,垂眸道:“修心亦是修行。”
贺兰缺劝道:“但你总要先传她功法吧?毕竟,没有本草阁一脉的《五火金丹决》,她连炼丹之术都学不了。她总是你的徒弟,又怎能不会炼丹制药?”
这番话可谓有理有据、苦口婆心。
可慕连城却是神情骤冷:“我本草阁的炼丹之术,当自我而绝!”
贺兰缺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又惊又怒:“慕师弟慎言!”
慕连城道:“我所言字字句句,皆出本心。”
贺兰缺质问道:“若当真如此,你可对得起将本草阁传于你的天师叔吗?”
听他提起自己的师尊,慕连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然。
他惨笑了几声,反问道:“若非是这炼丹之术,师尊又怎会死于非命?若是教出一个徒弟如薛重玄那般,再高的天赋又有何益?”
一瞬间,贺兰缺怒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怜悯,还有深深的失望。
——当年之事,对慕连城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两百年前,慕连城达到了妙微境,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贺兰缺便以为,他对当年的事已经释怀了。
可是,如今看来,他跟本就没有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那他所谓的道究竟是否完整,当真还有待商惠。
贺兰缺叹了一声,终于图穷匕见:“既然你不愿将《五火金丹决》传与淼淼,那从今以后,你也不用再管她了,我将亲自教导。”
慕连城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在他的鞋底上顿了一顿,突然问道:“那掌门师兄准备传她哪部功法呢?”
“……”贺兰缺有一瞬的尴尬,但还是实话实说,“《业火焚天决》。”
慕连城便笑了,笑得意味不明:“想必,这才是师兄今日的主要目的吧?”
贺兰缺有些讪讪:“原本不是的……”
慕连城打断了他:“师兄不必多言。”
《业火焚天决》?
呵,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忘忧谷的传承功法。
慕连城又瞥了一眼他鞋底上露出的一截青荇草,眼神变得自嘲又讥讽。
——青荇草是忘忧谷辟萝湖畔的特产,藤蔓纤细脆弱,一旦被人踩到,便会断裂,粘在人的鞋底上。
因而,慕连城一看见青荇草,便知道贺兰缺刚从忘忧谷出来。
慕连城也知晓,自己入门时,贺兰缺与谢宗之、姬玄真、徐持盈、尚秀秀还有……薛重玄早已相交多年,相互之间的感情自然比和自己深得多。
甚至于,自己在他们眼中,更像一个晚辈。贺兰缺向着姬玄真也是应该的,慕连城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让本草阁的首徒修习忘忧谷的功法,也着实太过了!
不过……
呵,慕连城暗暗嗤笑了一声,反正他也不打算将本草阁传承下去了,便顺了他们的意又如何呢?
“师兄随意吧。日后再有这种事情,也不必跟我说了,我断无异议。”
原本贺兰缺心里还十分愧疚,听了他这句话,立时便去了五分,当即起身道:“如此,便不打扰慕师弟清修了。”
慕连城动都未动一下,只道:“师兄慢走,恕不远送。”
贺兰缺拂袖而去,直接便上了白芷峰。
裴淼的竹屋已经收拾齐了,贺兰缺到时,她正拿着小锄头在竹屋前的那片空地上除草。
她准备在这里开一块儿地,种上一些年份短的草药,一来,能更熟悉药性;二来,也可做练手之用。
贺兰缺还没到白芷峰,镜皇便笑着对裴淼说:“送功法的来了。”
前几日,镜皇便通过忘忧谷的辟萝湖看到谢宗之托付贺兰缺,让贺兰缺将一部名为《业火焚天决》的功法传与裴淼,为的便是圆他师弟姬玄真的念想。贺兰缺推辞不过,便答应探一探慕连城的口风。
恰巧,慕连城接待贺兰缺的偏厅里,有一面占据了半面墙壁的琉璃镜,镜皇便通过那面镜子,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当然,慕连城说的话太过伤人,镜皇便不曾一一转述,只说贺兰缺已经说通了慕连城,如今正给她送功法来了。
其实,慕连城如何,裴淼跟本就不在意,能有一部功法解她燃眉之急,无论谁给她,她都只有感激的份儿,更不会有别的想法。
贺兰缺到时,她已经将那块儿地上的杂草拔了个干净,一些野生的草药也被她根据习性移植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