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娘唤女声”仍犹在耳,但我也不清楚我的爹妈是在舍不得我这个独生女儿,还是放心不下我去仙界丢人。
我本来以为,上天之后,能遇到一番“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这样的、壮阔的塞外戍兵景象。
寒冷是真,但也不全是如此。
“我怎么没看见,列队整齐的兵马,还有遮天蔽日的旌旗?站在这大门口的人,一共不超过二十吧......阿嚏!”
我捂住鼻子,裹了裹被我爸妈一道符送上西天之前、福至心灵般给自己加上的巨型羽绒服。
还真冷啊。
这也证明我的想法没有错。
凭借我在课堂上靠神仙给的运气吸收的气象学知识,海拔每升高1000米气温会降低6摄氏度,那么在天上的仙界,温度一定会很低。但其实我当时不知道的是,仙界有瑞气护体,气温还不像我所想的那样,下降得那么快。不然,像我这种半点法术不会的,早就冻死了。
“这位......仙友?你怎么穿这么厚,不热吗?”旁边梳着小蒜头、皮肤很黑的瘦男生对我说。
我使劲吸着快要垂下来的鼻涕,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不只他,还有我们身边这接近二十号人——都穿着料薄的古式衣袍。我啧啧称奇,一个个看过去,这才发现,只有我自个儿穿得跟个野地黑熊似的。
“这位仙友,难道你们都不冷吗?”我摆着著名的“民工揣”姿势问那个小蒜头。
他旁边的一个盘着高高发髻、肤色如橄榄的美女子一双杏眼淡淡扫过来,说:“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用法术御寒吧?”
我揣着胳膊,一时之间语塞。
原来他们都会用法术御寒啊?
我十分真诚又仰慕地对左右说:“各位都是大佬!厉害了!都会用法术御寒!”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众人皆面色复杂,我明白了什么,悄悄地闭了嘴。
完了,对不住我蒋家,一来就露出熊相了。
我数了数,这里一共站着十八号人,旁人皆光鲜亮丽,仙气飘飘,独我像做贼一样偷偷躲到边上缩着脖子,抵御严寒。
实在太沉默了,简直就像一群四眼学霸凑在一起一样,大家彼此都不懂、彼此暗暗较着劲。作为这里面唯一的学渣,我尴尬地咳了一声。
“哎!你们看这个门啊,挺漂亮一个门是不是!”
我指着我们身后威武不凡、气派十足的白玉巨型拱门说。
“也不知道名字叫什么啊?”
为什么还是没有人讲话大家怎么如此羞涩?
只有刚刚那个小蒜头说:“名字不在顶上写着呢吗!”
我仰起脖子,使劲踮起脚尖,却怎么都看不清,那门好高,拔地而起,壁立千仞。
有一只纤细的手伸到我眼前来,在虚空中画了几道,竟有三个大字朝她手心而来,又堪堪停在前头,我凑上去看。
“唔!原来是通天门啊!”
手的主人,先前质疑我不会用法术御寒的高发髻美女子,看都懒得看我,又走到一边去了。
我插着臃肿的腰部,伸出手对这个门指指点点:“你瞧啊,这个门的样式,是不是很像凯旋门啊?”
只有小蒜头在听我讲话,他听我说起“凯旋门”,一脸茫然,问:“什么是凯旋门?”
我:“额?凯旋门不就是法国香榭丽舍大街上那个很有名的地标吗?我记得是为了纪念拿破仑......”
小蒜头:“啥是拿破仑?”
我:“你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吗?”
小蒜头:“嘿!你怎么知道!”
......
小蒜头:“难道你不是吗?我跟我姐姐——”他指了一下那个橄榄色皮肤的美女子,“我们都是西南张家的,住在自家保留地的野林子里,我俩从小就没有出过门!这次摇号摇到了我们家,而且居然一摇就摇了两个人,也让我们有机会出来看看,真幸运啊!”
“咳咳,是啊......真幸运啊。”个鬼。
我想起那晚上几个不着调的亲戚,嗑着我家过年买的瓜子,说的那些没有良心的风凉话。仿佛我一去就不复返了似的。虽说我走前,确实看到我的床被我爸挪走了,书桌、架子这些也都搬去了地下室,我还听见我爸偷偷地对我妈说,这下终于可以有养一只小狐狸的地方了。
算了,不说了,都是泪。
“小蒜......仙友,你怎么称呼啊?”
“我叫张二白,我姐姐叫张英。仙友,方才听你的意思,你不是住在深山老林里,难道你和人类混居在一起吗?”
混居吗?难道我不就是广大人类中的一员吗?
“算是吧。”
“天!怪不得你还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拿个轮子?”
“拿破仑。”
“敢问仙友家门?”
现在要说起家门,我还是不大适应。就好比,本来你是单独出道的优质偶像,结果某天你突然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组合,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要把组合名字加上去。
“东海,蒋家。蒋真,真实的真。”
“哇!”张二白看起来很激动,小小的身体大幅度摆动起来,把他高冷的姐姐顺利吸引了过来。
“姐!你听到了吗!她是东海蒋家的!”
张英似乎也挺惊奇。
张二白说:“那你跟蒋大成和花清仙侣是什么关系啊?”
啥?
蒋大成和花清,这俩人的大名倒不经常在我耳边出现,一般以“老头子”和“老婆”的俗气互称出现。
我以前也称之为“大清不死”或者“朕(真)的大清”夫妇。
我伸直了腰杆,道:“正是家父家母。”
“我的天呐!”张二白激动地快晕过去了,“我修的是附灵术,但我家其他所有人都修的是引灵术!四海八荒地上仙家之中,就数你父母这对仙侣,修炼附灵术最为出众!”
虽然我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好像想起了,我那个杠精远亲四堂哥,也很垂涎我爸妈的附灵术来着。
我正想向他请教,我爸妈的独门绝技是什么,张二白的姐姐张英就在一旁冷冷地说:“附灵术有什么可称道的,不就是一些木偶、纸人之类的鬼把戏,上不得台面。真正看法术造化的,还是引灵术。引灵术可不需要借助那么多东西,只需要法师一身之力就可以了。”
“瞎说什么呢,还是附灵术厉害!”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后悔了。我一个全身半点法力都没有的菜鸡,就算附灵术厉害,同我可有二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