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令细小的眼睛顿时笑开了花,暗道昨儿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美人。
许是何县令打量的眼神太过露骨,严惊蛰不悦的往一侧站站,一摇一摆的姿态引的何县令皱眉。
“我这表妹腿脚不好。”裴嘉瑶笑着解释。
何县令唔了一声,捋了捋长胡须,旋即笑着恭维严惊蛰:“瑕不掩瑜,表小姐依旧风华……”
严惊蛰受不了何县令色眯眯的跟她说话,便道:“大人谬赞了。”
声音无温无喜,惹得何县令嘴角的笑意霎时僵住。
裴嘉瑶见状放下药碗,嗔笑的拉过严惊蛰,对何县令道:“表妹年纪小,还望大人担待些。”
严惊蛰哼了哼别开脸坐下,下巴微抬傲然像个激昂开扇的孔雀,骄矜的小表情引的何县令咽口水,定定的盯着严惊蛰看了好几眼后,何县令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碍事不碍事,表小姐憨状可掬,很是惹人怜爱。”
裴嘉瑶笑笑不语,凳子上的严惊蛰却浑身不自在,她怎么觉得何县令话里有话?
坐了一小会后,严惊蛰越发有这种感觉,何县令接下来说两句话就看她一眼,那胖的能夹死蚊子的猪脸恶心的她险些将隔夜饭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何县令和嘉瑶表姐说完赵芙蓉在狱中的相关消息后,严惊蛰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房间后,严惊蛰气得怒拍桌子:“一个畜生竟也敢肖想我,等爹爹回了雍州,我定要拨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系统:[宿主难道不好奇何县令为何好端端的觊觎上了宿主?]
严惊蛰揉揉拍疼的手掌心,闻言一顿,道:“是表嘉瑶表姐?”
系统没说话,严惊蛰眼神微微一沉,心间疑窦丛生:“裴家是世家公府没错,可手上没有实权,何县令身为雍州父母官,有必要对嘉瑶表姐摇尾巴吗?”
系统心有灵犀:[除非裴嘉瑶手上有何县令想要的东西。]
“不会是我/宿主吧?”一人一统齐声。
说完,严惊蛰不好意思的吐舌:“没这么夸张,我相貌不如嘉瑶表姐,何县令想收一房妾,理当先看上表姐才对。”
话说一半,严惊蛰突然昨日在赵家的时候,何县令更为殷勤的围着嘉瑶表姐转悠,怎么一夜过去,何县令就换了目标?
她可没那么大的自信,认为自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容貌就能胜过嘉瑶表姐。
但何县令的态度摆在那儿,对她色迷不正经,对嘉瑶表姐更多的是……敬畏。
对,没错,是敬畏,何县令今天似乎很怕嘉瑶表姐。
对她敢肆无忌惮的乱瞅,对嘉瑶表姐却没了昨日的轻狂。
难道昨夜她赶回客栈之前,嘉瑶表姐和何县令之间发生了什么?
严惊蛰趴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如果真是嘉瑶表姐将她往何县令身边送,说实话,她觉得寒心。
好歹她和嘉瑶表姐是亲表姐妹,幼时的关系比旁的表姐妹不知要好多少。
-
何县令走后,玉琴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小姐,何县令比姑老爷岁数还要大,让表小姐嫁过去做妾,届时传出去…”
“罪臣之女,还指望嫁个好人家?”裴嘉瑶斜眼。
“皇上虽收回了姑老爷的兵权,却也没降罪啊,怎么就罪臣……”玉琴怯怯道。
“你个丫鬟懂什么?!”
裴嘉瑶直起半边身子,狠狠的挖了一眼玉琴,语带鄙夷道:“表妹性子顽劣,又是个跛子,如今严家倒了还能嫁一个官老爷,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玉琴低着头不敢搭腔,裴嘉瑶慵懒的往床榻上一歪,漫不经心的问:“交代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玉琴骤然抬眸,忙不迭道:“夜里雨水冲了后山的桥,王寡妇已经没了……”怎么没的,两人心知肚明。
裴嘉瑶满意的点头,又道:“死一个王寡妇怎么够,昨日听了王寡妇口中秘密的人,一个都不许留,何大人是这一带的父母官,你下手时若出了问题,自有他帮你兜着。”
“都杀了?”
玉琴窥着面前容颜娇媚的女子,心里说不上来的恐惧,挣扎道:“小姐,他们都是些不知事的老百姓,雍州离京城远着呢,府中奶娘十五年所做的腌脏事,他们不会说出去的,更不会让太夫人他们知道…”
“嘴长在他们身上,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说?”裴嘉瑶横了玉琴一眼,语气刻薄低冷,“这事务必给本小姐办好,若是出了差错,拿你是问!”
玉琴话语顿在喉咙处,闻言吓得额头沁出一层细汗,绞着双手道:“奴婢省的。”
“表妹上午给你的膏药拿去用吧。”裴嘉瑶笑的高深莫测,道,“别一个个的把本小姐当傻子,那药大夫看过了,专治瘀伤。”
严惊蛰送药的事被裴嘉瑶明晃晃的点出来,玉琴红肿的脸一下煞白。
“小姐,表小姐当时只是出于可怜奴婢才帮着撒谎,黑匣子丢失和表小姐并无关系的,还望小姐别把表小姐送给何大人…”
说着,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倒,嘴唇颤动几瞬,哭着求裴嘉瑶放过严惊蛰。
裴嘉瑶却不为所动,故作贤良的将玉琴搀扶起来,捂着嘴笑:“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黑匣子是你和表妹串通所盗。”
玉琴哽咽的抽噎,双肩轻颤,结结巴巴道:“那表小姐是不是就不用跟何大人…”
“嫁给官老爷委屈她了?”
裴嘉瑶神情陡然冷锐,一字字道:“念在她是本小姐的亲表妹,我才饶她一命,玉琴,你休得再求情,否则我就将她和那些老百姓一并杀了!”
玉琴眼泪一下止住。
-
傍晚时分,荒山镇上空又飘起雨点,伴着清爽的凉风,雨点隐约有转大的趋势。
严惊蛰旧疾复发,右腿脚踝处肿成馒头大小,因而婉拒了裴嘉瑶的晚膳邀请,谁知,过了一会了,玉琴端着食盘敲响房门。
“奴婢听说表小姐身子不爽,便自作主张去厨房要了点暖身的汤水,表小姐尝一尝吧?”
玉琴放好碗筷,然后走到一侧静静站着。
面对玉琴的伺候,严惊蛰有些受宠若惊。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均葬身火海,从那以后,她的生活起居几乎再也没有下人去关照,即便后来去了国公府也相差无几。
外祖母当初派了丫鬟在她身边的,然而那时候她刚失了至亲,整日以泪洗面,便是皇上降下圣旨册封她为福信郡主,她也没有展露半笑容,伺候她的那个丫鬟许是心冷了,对她也没了当初的殷勤和体贴。
所以乍然看到玉琴帮她布菜,严惊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
重生以来,她都快忘了她曾经是个出入都有丫鬟婆子跟随的将军府大小姐,在外闯了祸,自有父兄帮她扛着,虽年幼失母,可爹爹宽厚,绝口不提续娶的事,生怕新嫁进来的继母苛待于她……
回想起上辈子的事,严惊蛰泪盈于眶,颗颗如玉珠般晶莹的泪花重重的砸向桌子。
“表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玉琴慌忙掏出帕子,“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你的错。”
严惊蛰接过帕子擦拭眼泪,哭中带笑的看向玉琴:“从前在将军府,我身边有两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丫鬟,稍大点的名叫环心,小的叫脆果,和你一样,在我身边端茶倒水,适才看你布菜,一时慌神以为脆果和环心回来了。”
玉琴深表同情,欠身道:“奴婢是裴家的家奴,论理伺候表小姐是应当的,在雍州的这些天,表小姐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尽管招呼奴婢便是。”
严惊蛰煞有其事的点头,然而心里却不以为然。
清晨一瓶膏药差点就让嘉瑶表姐怀疑她和玉琴狼狈为奸盗取黑匣子,倘若日后她使唤玉琴帮她做事,嘉瑶表姐岂不是要怨恨死她?
“猪肚汤温中散寒,奴婢让厨房里的大娘足足煲了一个半时辰,表小姐您瞧,汤底清亮浓稠,为了猪肚吃起来不寡淡,奴婢自作主张添了一些胡椒粉和蜜枣进去,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严惊蛰笑着拿起汤匙,小口微张抿了口,旋即赞道:“辣中透着蜜枣的甘甜,不愧是表姐身边的大丫鬟,手艺绝了。”
玉琴脸色涨红,严惊蛰看她脸上的肿块消了不少,心生怜悯道:“我给的药,你用了?”
玉琴小声嗯了下,道:“小姐说,那药是表小姐您给奴婢擦瘀伤用的,她…用不着。”
严惊蛰叹气,她那蹩脚的小把戏果真没瞒过嘉瑶表姐。
系统上线安慰:[宿主再接再厉,下次撒谎的时候尽量做到面不红心不跳,如此,才能以假乱真。]
严惊蛰:“……”教人撒谎成精像话嘛?
“表姐吃了没?”严惊蛰心有愧疚,嘉瑶表姐明知她撒谎,却没当场拆穿,故而问了一句。
玉琴道:“临川王妃遴选在即,小姐近些时日为了保持身姿曼妙,夜间是不吃饭的。”
[减肥啊——]系统笑。
严惊蛰无视系统,道:“就凭嘉瑶表姐那副仙姿玉色,无需禁口的。”
她的腰盈盈可握,嘉瑶表姐的腰比她的还要细上三分,再减下去,还是人吗?
玉琴笑着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小姐有今日少食的习惯,还不是因为临川王,京城人四处传,说临川王喜纤瘦女子好细腰,小姐这才……”
原来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严惊蛰尴尬的笑笑,当下也不再说话了,低着头用心的品尝胡椒猪肚汤。
饭饱酒足之后,严惊蛰拍拍微微鼓起来的小肚腩,见身旁的玉琴欲言又止,眉头一挑,道:“表姐是不是还有事要你交代于我?”
“不是小姐。”玉琴低着头,闷闷道:“是奴婢有要紧的事和表小姐说。”
“何事?”
玉琴看了对面房间一眼,外边静悄悄的,严惊蛰立马会意,拉着玉琴往里间走去。
夜色降临,乌云遮天,硕大的雨点使劲的敲打窗格,斜斜雨线飞进屋内,在窗前落下一滩湿润。
玉琴背着烛光,站在窗前水雾之中,似乎觉得开着窗不保险,遂转身将窗夹带上,外边的雨声顿时消减了音量。
严惊蛰看着玉琴如临大敌似的清战场,瞬间来了精神,两人紧挨着脑袋,就像是街头交接消息的刺客。
“之前表小姐送奴婢膏药,奴婢当时说过,要还表小姐的恩德。”
严惊蛰嗯嗯点头,然后呢?
玉琴不安的搓手,好半晌才鼓足勇气道:“明日表小姐要切记切记别出去,一心呆在客栈里便是,无论是谁来请表小姐外出,表小姐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轻易踏出房间半步…尤其是…我家小姐的邀请…”
说着,不等严惊蛰问话,玉琴就端起食拖,着急忙慌的走出屋子。
望着玉琴落荒而逃的背影,严惊蛰心中略略一窘。
玉琴这番话就相当红.果果的揭穿嘉瑶表姐明日要对她下手这个事实了。
[这孩子也忒实诚。]系统噗嗤一声电音笑。
严惊蛰却颓然的苦笑:“还真的让你说中了,嘉瑶表姐要对我下死手了。”
[不至于杀你吧?]系统唏嘘。
[昨天在赵家的人,包括宿主吃了脱胎换骨丸幻化成赵芙蓉在赵家大闹一场那天,现场知晓裴家十五年前奶娘掉包三女婴的人又不止宿主一人,裴嘉瑶难道都要杀了?]
严惊蛰很早之前就骂小狗日系统是个乌鸦嘴,这不,立马见效了。
第二天一早,严惊蛰尚在睡梦当中,就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是客栈一楼堂厅传来的。
这家客栈主业是卖吃食,每日天一亮,就有不少喜欢吃早茶的老爷们过来坐一坐,不过瞧动静,今天好像格外热闹。
穿好衣裳编好辫子,正准备开门下去凑凑热闹,忽然,严惊蛰脑海中闪过玉琴的话。
怕死的严惊蛰默默的收回即将要踏出去的脚丫,转身来到前窗,推开窗门一看,视线下方刚好对着盛况空前的客栈堂厅。
底下坐满了吃朝食的大老爷们,有咪小酒的,有抽黄烟的,总之各色人都有,此刻,这些人都停了手中的酒盏茶杯,七嘴八舌的争论着昨夜发现的一桩大事。
“迎江坝塌了!洪水将后山全淹了。”
“造孽啊!”
“可不是吗,要说时运不济还属赵家。”
“怎么说?”
说话的那人痛饮一杯暖酒,啧声道:“你不知道?昨日白天,赵老头停灵,突然赵家就起了场大火,将整个灵堂烧的片甲不留,这下好了,赵家夫妻二人并二宝那孩子都没了。”
荒山镇是沿着山脉而建,山头和山尾隔了十八弯,赵家落户山尾,发生的惨案一时传不到山这边来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当好听闲话的散客听到这话,惊得浑身一个激灵:“赵老头一家都死了?”
“没,”有人抢话茬,“昨儿灭火时,何大人领着官差冲了过去,你猜放火烧了赵家的罪人是谁?”
“不会是他家大丫吧?”
“是的呢!”
众人齐齐咦了一声,有人道:“昨夜大坝泄洪,好巧不巧,将赵家那边冲了个干干净净,要我说,赵老头一家人的命是有小鬼时刻盯着吧,便是没有赵大丫那把丧尽天良的火,今个早上的洪水也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何止要了赵家人的命,今早官差过去收尸,抬出来不少尸体,卖猪肉的王寡妇你们知道吧?尸体肿的像发面的粉团,吓死人了。”
“那一片人都死了吧?”
“都死了,山尾有七八户人家呢,没有一条活口。”
“真倒霉,不会是赵家冤魂回来勾人的吧?”
“谁知道呢,左右这一两年我是不敢再去山尾打猎了。”
……
倚在窗前的严惊蛰后背沁出冷汗,若她没记错,山尾所住的百姓昨日都去过赵家灵堂,怎么一夜,竟都死了?
“杀人灭口?!”
好半晌后,一人一系再次异口同声。
但,知晓裴嘉瑶和赵芙蓉身世的人不止那些老百姓啊,还有她呢。
正后怕着呢,门外猝然传来一道轻柔婉悦的女音。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开始,我要努力日更六千!⊙ω⊙
设置的晋江币抽奖活动,今天没显示出来,明天就有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