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枝一听这话,竟忍不住瞠目结舌,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利索,“真……真的?是娶来的新妇?不是九真侯的女儿吧?”
胥循拧起眉头:“娶来的新妇怎么当九真伯,九真侯?自然是土生土长的九真人才行。”
从前只是听闻五岭以南直到封建社会中期尚且还有母系氏族的风尚参与,但不论如何,也是已经婚嫁的妇人,却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南越的部族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风气,史料并无记载,真是可惜了。
越枝回过神来,伸手往前一引,对胥循说:“此处我都看得差不多了,还想看看九真伯与九真侯所居的屋子有何不同,能带路吗?”
胥循一笑:“自然。”
胥循先往前走,越枝脚下没动,等到赵佗往前走了,这才跟到赵佗身边。
赵佗脸色照旧阴沉,仿佛被欠债不还一般,双手背在身后握住,连唇角都往内收,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
越枝见惯了他这副样子,此刻倒是丝毫没有放在身上,两步贴过去,抬手扯了扯赵佗的衣袍袖口。
赵佗不理,脚步倒是缓了下来,也一声不吭,连握着的手都没有分开。
越枝又是加大力气扯了扯,就差挽住赵佗的手臂。
赵佗这才黑着脸给了一分回应,惜字如金:“何事?”
越枝瞧了瞧前头带路的胥循,“我想让九真部的工匠一起参与制造秦船,赵县令你看如何?”
赵佗脚步登时顿住,越枝倒没有停下,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赵县令不愿意吗?”
赵佗眉头一横,“你觉得我会愿意?”
越枝抿抿唇,扳着手指头分析:“秦军工匠短缺,如今已经是一月,眼见着就要开春,开春后雨水增多,正式造船试船的好时候。再者,即便从番禺或是从咸阳调派工匠下来,也远不如如今就地召集工匠要来的妥当。这些才是熟悉南越水文的人。”
“可这些,是越人。造秦船。你觉得恰当否?”
兜兜转转,回到越枝最为担心的问题上,也是最想试探,又最不敢试探的问题上。
越枝咬咬牙,没敢将接下来的辩解说出口。
赵佗凝视越枝的下颌线,又说:“九真尚且搬来不久,你看着墟市热闹,实际民心如何,你可真的知道?九真曾经便是与安阳王最亲近的越族,如今是归着越裳掌控,日后呢?秦船事关重大,九真不是越裳,不能并论。”
九真不是越裳,不能并论。
越枝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如果是越裳的工匠来造船呢?你会肯的是吗?”
几乎是未加上一丝一毫思索的时间,越枝便将心里的问题尽数抛了出去。说了出口,越枝这才惊觉,这些都是心里兜兜转转千百回的念头,这样问出去,赵佗只怕会生气,怒她得寸进尺,一步步朝他的底线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