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枝不敢应答,那女孩却说:“你是我父王的妃子吗?”
慢着。父王?
越枝撑着墙壁站稳,问道:“你是蜀媚珠?”
女孩子似是愣住,许久才回答:“你是谁?你从外面来吗?”
越枝突然想笑,她是谁?说来有些尴尬。搞不好,越枝现在还算是蜀媚珠的婆婆。
越枝清清嗓子:“我是越裳侯的女儿。”
“啊!我知道你!”蜀媚珠惊呼,“你是仲始的继母。”
噢,我日。怎么回事。
越枝皱皱眉头,不想再说下去,只问她:“你现在被绑住吗?没有的话,帮我解解绳子,我手被绑住了。”
越枝转身,背对着蜀媚珠。她摸黑走上来,三两下将越枝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一面解,一面还问问题:“你怎么会来这里?被我父王捉住了?”
越枝揉揉自己的手腕:“被人背叛了,然后被送来这里。”
说起胥循,越枝倒想起灵弩来,问蜀媚珠:“有一件事,赵仲始,是真的把灵弩全都毁掉了吗?”
蜀媚珠点点头,点完头才意识到这里漆黑一片,又说:“是的,如今瓯雒真的没有灵弩的,造一架灵弩,少说也得三个月,来不及的。”
越枝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珠子一转,问她:“你怎么会帮着赵仲始毁灵弩,你不怕你父王,还是,你也很讨厌你父王?”
“讨厌是讨厌,可我也真的没有想到,仲始会去把灵弩一把火烧了,还想来带我走。我……哎呀,也怪我,跑得太慢了被捉回来了。仲始他怎么样,父王现在这么生气,仲始已经是已经跑回去了吧?”
这个小白花,真是被宠大了的公主,到如今还想着赵仲始的安危,真不知道该说蜀媚珠倒霉,还是说赵仲始走了狗屎运。
“他倒没事,受了点伤,死不了,在番禺养伤。你不如担心担心你我,你父王把你跟我关在一起,只怕你也躲不了。”
蜀媚珠这下不说话了,越枝听着水声,分辨出蜀媚珠走到自己身边的墙壁前,也跟自己一样,靠着墙壁。
一室寂静,唯有水声幽微,这地牢也真是折磨人,都是水,叫人连坐下去都不行,只能站着,一会儿就腰酸背痛。越枝实在受不了了,扶着墙壁就要往下蹲。
水牢上方,忽然穿来咔哒一声响动。
蜀媚珠一个激灵,就往水牢门口走去,越枝先伸手过去,将她拉了回来:“慢着!”
越枝转身趴上墙壁,将耳朵贴上墙壁石块,屏息凝神,听着外头的响动。固体传音,这水牢墙壁通着地面,说不定能听到什么。
脚步声,隆隆索桥放下的声音,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
越枝登时大喜,肯定是秦军和越军攻来了!
“这水牢有多大?最里头有多深?”
蜀媚珠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越枝直接扯着她的手,摸着墙壁往里头走去,一面走还一面给她解释:“秦军攻进来了,你父王指不定要拿我去要挟我阿爸,我得躲起来,你帮忙烧了灵弩,这条命算我欠你的,你好好闭嘴呆着,我死不了的话,也保你不会被秦军杀掉。”
蜀媚珠没说话,还真是乖乖闭嘴,只把越枝的手攥紧。
越枝估计已经走到最深处,又是靠着墙壁蹲下,大气不敢出。可牢门处,传来的响动却不停,咔哒,咔哒。
水声晃荡,越枝渐渐发觉不对,这水位在上涨!
越枝拉着蜀媚珠,腾地从水中站起来。
“你知道这地牢的设计吗?”
蜀媚珠也是被吓到了,声音都带着哭腔:“我不知道啊,怎么办,是要淹死你和我吗?”
水位猛涨,越枝重新摸到牢门处时,才发现那水沿着台阶滚滚下来,瀑布一般,一瞬就将她的腰腹淹没。
照这个速度,只怕不过片刻就能没顶。
越枝拉着蜀媚珠抵着水牢大门,四只手摸着外头的门锁,却是精铜铁链,怎么也不可能扯开。
水位已经爬到胸口,在水牢门口,越枝可以清晰地听见外头的声响,战火,刀兵,厮杀,一道铁门之外尽是喧嚣,一道铁门之内,却是渐渐寂静,越枝已经觉得呼吸艰难,只能仰起头来贴着水面,额头抵着上头石砖。
两人大喊救命,声音却只在头顶回旋,不知道能不能飘出去半分。
有没有人知道蜀媚珠被关在这里?有没有人知道越枝被关在这里?
水没过下巴,弹指就要将口鼻覆盖。蜀媚珠不慎喝进一口水,拉着铁门咳嗽起来,哭得不行,哇哇大叫喊着救命。
水位爬升,越枝仅剩胸中尚未呼出去的浑浊空气。
水没过头顶,越枝只知道头中嗡嗡作响,已经无法留住胸中空气,最后一个气泡浮起来。
如果在这里死去,能回到骑田岭下的起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