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笙草草的让小竹梳了一个发髻出来,沈昭延见她素衫单髻的样子,也知道她定是不想让自己久等了,以至于去迟,落人家口舌。
沈昭延道“爹爹昨日睡不着,索性起得早,宫中去早了也无事,不儿慢些也行”
入殡先皇,不笙若是真这样草草的去了,怕是别人又得说爹爹纵女无天了。不笙纠结了一番,重新坐回去让小竹梳妆,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依旧披了樱粉兔毛大氅,梳了倾髻,百褶罗裙拽地,露出一双酱红绣鞋,比平日多的便是插了一只鎏金镶翠玉钗。她是陪着爹爹去的,总不能让爹爹失了脸面,便打扮的华丽点儿。
相府的轿子一路进了宫门,却不是朝金銮殿的方位去的,而是拐了个弯进了后宫。
后宫乃嫔妃住处,外臣本是不能进的,但国相一手遮天,大顺哪有地儿是他去不得的?
守将心情复杂的刚想拦下相府马车,驾车的董越便使了个眼色,但凡宫里头有点儿职位的,都是人精,立马识相的让开。
轿子一直徐徐的、在刚落雪的深宫内院儿前进。耳聪目明的太监宫女们早就给新主子传信儿,说相府那位千金终于进来了。
各房嫔妃们都不安的几宿没睡好,一听说那位来了,都爬在窗户上看戏。
大皇子安云啸手握雄兵百万,短短数日便征得百官的认可,原本二皇子安云霁还有的一争,谁想,国相反倒站了安云啸阵脚中来。
要说这国相,当真是病糊涂了。他权利滔天,历代先皇那个不是他的傀儡,只需扶持个三皇子那样的顽固,像以前那般做幕后之人有何不可?
偏偏要扶持安云啸这样的虎狼之人,安云啸边关混迹多年,要是没点儿本事,就不会把西北军压得死死地,为他夺嫡铺路。
这安云啸若是当了皇帝,定不是个孬种,须得想方设法的从沈昭延手上夺权,往后他的日子能有多好过?
后宫妇孺都知的事儿,沈昭延还偏偏做了。
当下安云啸更甚,虽未称帝,但和称帝没什么两样,房中诸位全数搬来了深宫,都封的差不多了。
但安云啸的正牌夫人宋氏却未被封后位,听闻相府那位也要进来了,所以各房都眼巴巴的看笑话。
以国相一手遮天的本事,哪能随便给他那位心头肉封个贵妃皇妃的,而以宋氏为首的西北诸军,也是不得后位誓不罢休的。
只见瑕白如美玉般的霜雪大地上,唯一醒目的便是那徐徐前进的漆红轿子。路两边儿的青松被雪压盖住,不笙闻着梅香味儿揭起轿帘子,望向外头。
梅花香似荧光粉般的萦绕在不笙的鼻头,不笙也是个爱捣鼓风雅的,早些时日吟诵过一些才子佳人雪中赏梅的诗。
沈昭延也为她在后院儿专程移植了好多梅花树,各色稀有品种具有,开的如少女粉颊,但她只观赏了一次,便受寒卧病许久,等她身子好些了,原本开的正艳的一大片梅林瞬间夷为平地。
小竹说相爷见着小姐病了心疼,说他不该搬弄这些让小姐受冻,便下令都砍了。
再次闻到熟悉的味道,不笙还是想念的。
沈昭延见凤栖宫渐进,不笙一进去,依朝堂现在的局面,还是不见为好。
如鲠在喉,酸涩压抑,沈昭延张了张嘴,看倚在轿窗边儿赏景的美人,沉默了一路却还是开口“不儿,在看什么”
一路上沈昭延都闭眼假寐,端坐在轿中,未曾说过一句话,桌上的饭食也一口未用。不笙说了几遍,让他顾惜身子,挂心旧疾,但沈昭延好似都没有听见,便不再言语了。
见他突然出言,不笙回过头指了指东边儿,满心欢喜的道“爹爹,那边儿定有梅林”
沈昭延闻言看去,是离凤栖宫相反的方向,他下令“停轿”
董越闻言,立马止步不前。
“既然不儿喜欢,爹爹陪你一起去瞧瞧如何?”沈昭延定定的、不眨一下眼的望着不笙,好似要把她的模样嵌进心窝里头。
小家碧玉的装扮,在平常不过的模样,湿漉漉的人畜无害的桃花眼儿,笑开时那浅浅的小梨涡,都令沈昭延觉得,如刀刮过他心口,他舍不得也舍不下。
不笙被他突然这么看着,心头不适应,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未等不笙问出口,沈昭延又道“怎么,不儿不想去了,那便不去好了”
“没有”不笙糯糯小声的捏紧袖口在三纠结,觉得先皇入殡这样大的日子里,国相不顾国家大事,去陪一个妇孺赏梅,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明面儿上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