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锦荣殿时,纪太医已经候着多时,看杜芷书面色红润,倒不像抱恙之人。
循例诊脉后,纪太医一边收拾着药匣子,一边说道:“皇后身体恢复得很好,如今已无大碍了。”
“表哥今日心情欠佳?”杜芷书将手腕收回长袖中,看着纪太医背影,说着。
纪太医微微一愣,僵硬道:“没有。”
杜芷书笑了笑,“我与表哥小时候长在一处,表哥素来喜形于色,今日脸拉得老长,明显心情不畅。”
见纪太医不说话,杜芷书撑着头,巧笑道:“我来猜猜表哥的心思。呀!心爱公主出嫁,莫不是表哥痴心公主,难舍佳人另嫁他人?”
话毕,纪太医却是黑了脸,似被踩着痛脚了,转身急忙撇清着:“休要胡说,污了公主名声!”
难得见到表哥这幅模样,杜芷书也是一愣,她刚刚不过一句玩笑,想逗个趣罢了,却歪打正着?杜芷书叹息,若是之前明了表哥的心思,她或许会帮着斡旋,然而事已至此,有些事知道了就好,不能再说。
“微臣只是担心那没长进的弟弟。”纪太医低下头,说着。
纪存德?自从上回他假冒伶人入宫后,倒是没再听见他的消息,莫不是又惹了祸?提到他杜芷书就难免头疼,揉了揉额间,道:“他又怎么了?”
“之前安阳侯替他在户部谋了个清闲差事,谁知第二日他就跟着户部侍郎去了山西,原本山西剿匪一直捷报,微臣便也不担心,可近日又有消息传来,说江大人不知所踪,疑是被贼匪所虏,也不知存德而今如何了。”
“竟是去了山西!大姐这一步棋下的好,别看德表哥平日吊儿郎当,其实精明的很,若许了好处,找他办事儿最佳。”说完,见纪太医面露忧虑,杜芷书则安慰着:“智表哥放宽心,德表哥滑头的很,领兵打仗的本事还真没有,但保命就绰绰有余。”
“微臣知道之前存德的事情是皇后帮的忙,不过他总没有教训,学不好,到了外头,怕是还指着皇后娘娘会护着。”
杜芷书笑笑:“我倒是多事,帮错了?”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对纪家的照拂,微臣谨记在心,日后必定赴汤蹈火。”
“哦?”杜芷书认真看向纪存智,道:“若我真有事情需要表哥帮忙呢?”
皇后无病无灾却召他前来,他已猜出有事,是以并无诧异,仍旧低着头,听着吩咐。
“听闻有些汤药有奇效,喝完过后,能让人脉相流利,圆滑如滚珠。”
纪存智一愣,这是妊娠才有的脉相!看杜芷书表情认真,才慢慢说着:“这话,微臣怎么都不敢想是从娘娘嘴里说出。”
杜芷书自嘲道:“在这后宫久了,总会走上这么一条路,早些准备总比晚了待宰的好。表哥在宫中也好些年,那些所谓善心的嫔妃,有几个好下场的,二姐,不就是个例子。姑母若不是汲汲营营算计了半辈子,又岂能有今日风光。”
纪太医看了眼杜芷书,直言不讳,“微臣却觉得先帝后宫内最大的赢家是蒋贵妃,蒋贵妃骄纵了一生,膝下儿女双全,却从不曾有过谋害之心。”
“那是仗着先帝独宠,是天赐的福气,本宫与她又岂能一样。”
“皇后不试试,怎知不一样?”
越说越没谱儿,杜芷书不耐与他继续瞎扯下去,只道:“我是信得过表哥,求表哥帮一个忙,若表哥不肯应下,太医局里还有数十位太医。”
见杜芷书坚决,纪太医心里明白,太医局里总有会被利诱的太医,到时候出了事情,皇后危矣!她知,他不会让她一人涉险。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后,纪太医才缓缓道:“汤药微臣确实能调配,却无法变出个皇子给皇后,后宫禁卫森严,即便杜太后再只手遮天,也很难成事。”
“何时说是我吃了,听闻表哥最近在给宸妃调理气血不足?”
纪太医再次愣住,半晌,带着些怒意,说着:“你这是要害人性命,恕微臣无能为力,微臣告退。”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看着纪存智的背影,杜芷书终是没有再开口挽留,她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句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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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静了许久,紫瑶进屋时,正巧看见杜芷书闭目倚靠在贵妃椅上,不知是睡是醒。紫瑶蹑手蹑脚靠近,用极为轻微的声音试探说道:“娘娘,橙香回来了。”
睫毛抖了抖,杜芷书缓缓睁开眼,“她可有察觉你跟着她?”
“应该是没有,否则她不敢去见尹嬷嬷的。”
杜芷书勾着唇角,道:“竟是尹嬷嬷,看来元妃挺看得起橙香这丫头。”
尹嬷嬷是元妃的乳娘,听说是张家老仆,张太后还没入宫前,她也曾有幸伺候过。莫说是橙香,就是元妃的流华宫里,一般的宫婢也难和尹嬷嬷说上话儿。
“说了什么,可有听清楚?”
紫瑶摇了摇头:“不敢靠的太近,什么都听不见。”
杜芷书坐起身,见紫瑶低垂着头,不太有精气神,遂问着:“怎么?后悔和本宫说了橙香的事情?”
“奴婢不敢,奴婢是杜家买下的丫头,只知道尽心伺候主子,不敢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