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忽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车子开到疗养院的时候,地上已铺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雪花。
顾钦伸手替她挡雪,掀起大衣护着她进了疗养院。
向父躺在病床上,神情祥和,慈眉善目。
顾钦觉得他的神态跟几年前几乎没变化,还是那个他第一次见时就觉得十分温和又关心女儿的爸爸,只是比原来痩了些。
病房里很小,环境也不算特别干净,只能说还算过得去。
墙和天花板上都有点脏兮兮的,被子勉强算是干净,窗户也很小,还紧闭着。
顾钦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从楼道里传来,走到窗前稍微开了点窗户。
向晚一进病房就主动松开了他的手,走到向父床前坐下,握着他的手低声说话。
顾钦倚窗看了她一会儿,拿出手机去外面打了个电话。
回来时向晚嗔他一句:“跑哪儿去了?”
她拉住他的手走到向父床边,介绍:“爸爸你还记得顾钦吧?就是你总夸的那个小老师,喏,他也来看你了。”
顾钦俯身,温声开口:“伯父你好,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了。”
向晚本来觉得没什么,反正父亲躺了很久了也,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有点想哭。
极力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向晚说:“你看看你,人家来了都不跟人家打招呼,没礼貌。”
她小声数落着向父,又说了说自己最近的情况,顾钦一直陪着她。
临走时,顾钦握住向父的手:“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晚的。”
向晚推他:“走了走了,别说废话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护工就发现向父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车里一片安静,连司机都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
顾钦抱着向晚坐在后座,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顾钦是莫名觉得有些伤感。
他虽然打听清楚了情况,也知道向父住在这家疗养院,但亲眼所见自是觉得有所不同。
向家不算是顶级富豪,但向父白手起家在A市的建筑行业也曾叱咤风云。
几年前向父神采奕奕的模样还在他眼前,忽然间就变成了躺在那里的植物人,他不免也生出一种人生无常的悲凉感。
向晚的情绪就复杂多了。
以前总是一个人来看父亲,再苦再累也觉得没什么。
如今多了一个人陪她过来,她就好似忽然有了依靠,整个人也莫名脆弱了几分,开心中夹杂着心酸和难过,一时也不想说话,只想这么安安静静地跟他抱着。
两个人抱了一路回到家里,向晚坐在沙发上接过来阿姨递来的水,刚喝了一口,就听见顾钦接起一个电话,进了楼下的客房。
没过多久,顾钦从客房里出来,垂手拿着手机,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向晚被他看了好一会儿,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问:“有什么事吗?”
顾钦颔首:“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态度和语气都很严肃。
向晚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于是问:“怎么了?”
顾钦向她伸出手:“来书房里说。”
进了书房,顾钦“啪”地轻声锁住了门。
向晚:“……”
还好顾钦并没有靠近她,只是靠着门犹豫了一会儿,说:“有件事,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什么事需要这么严肃。
向晚不觉也紧张起来。
顾钦说:“我想给伯父换个条件好点的疗养院。”
向晚舒了口气:就这事啊?
“需要这么严肃吗?我差点以为你出轨了。”
顾钦:“……”
向晚:“其实不用,疗养院我都去看过,再好一点无非是——”
顾钦打断她:“你听我说完,我还想给伯父重新检查一下身体。我认识一个脑科专家,对脑部手术很有研究。”
“可是……”
她爸爸其实已经看过不少医生了,突发脑溢血引起的持久昏迷,CT和核磁共振却都没看到出血的部位,所以也没有医生敢贸然做手术。
顾钦凝视着她:“再试试吧,也让我尽一份力。”
他目光诚挚:“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应该放弃希望。”
向晚也不想放弃,但这几年来失望的次数过多,反而不再敢尝试。
但顾钦不一样,他就像当年刚刚得知向父生病的她,想找到各种方法去治好他。
向晚缓缓点头。
顾钦见她同意,颔首道:“我这就安排。换疗养院的事你也不要推辞了,整洁优雅的环境有助于病人恢复健康。”
向晚想了想,没再拒绝,心里也有了主意:“那算我先借你的。”
顾钦笑了:“要不要再去书房打个借条?”
向晚:“你能正经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