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淮微眯眼眸,罢下手中书卷,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边的女子,声色未软分毫。
“本宫今日见你是为了告诉你,皇上只降罪于林盛林慬,已是开恩。有这个时间来求本宫,不如回去寻两口好棺,待落叶归根葬了吧。”
高成淮的话如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心冷了一片,却仍是不愿接受,拼了命地苦苦哀求:“殿下,求求殿下救救我父兄!殿下…求求您...”
如今只有太子能救她父兄,就算希望渺茫她也须得一试,说不定太子心下一软起了恻隐之心…说不定…还有可能…
女子的哭喊声在殿内徘荡,高成淮不悦地阖上了眼,轻揉眉眶,像是嫌她聒噪,朝外唤了声梁安,命其将林茵送出去。
林盛乃是二皇子一党,在朝中又颇有根底,高成淮为除去他已经精心谋划数月。
此番林盛二人起反心的罪证就是他亲手呈上去的。
她不去求二皇子,反来求他,真是可笑至极。
待殿外求情声渐远,高成淮方才又执起书卷,面色依旧,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
天空放晴,金乌静挂,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味和海棠花的暗香。
碧痕院内。
薛翦闲适地靠坐在太师椅上,美目轻阖,脑海中一直反复想着前几日在思过阁之事。
那天走的太急,没能听见他的答案。他那天…应该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吧。
小竹在门外轻叩了两声房门,“小姐,公子来了。”
话落,她由外推开门扉,侍立在旁,待薛植羡走入屋内后方才跟上。
薛翦旋即睁开了双眼,笑逐颜开,“哥哥,你怎么来我院子了。”
薛植羡走到她身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清茶,声色温润:“母亲让我来劝劝你。”
他手扣茶盏却迟迟未端起,而是静静地看着薛翦,眼底平静无风。
薛翦顿时神色一沉,虽不知是来劝什么的,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嘴角逐渐向下落,垂眸不语。
“再过几日便到七月了,母亲让我来问问你,当真不陪你哥哥我出去走走吗?”薛植羡语调微扬,参着一丝蛊惑意味。
苏家的赏花宴正是七月初三。
薛翦心情由晴转阴,语气也恶劣了几分。
“我去凑什么热闹,指不定那苏二小姐一见着我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了!我就不给咱家惹麻烦了,省得爹爹又要来给我念念经。”
“小翦。”薛植羡敛起了温和的眉眼,嗓音微冷地轻斥了声。
薛翦被他盯地有几分心虚,眼神瞟向别处,微抿了抿嘴唇,十分小声地喃喃了声:“我错了。”不该那般说爹爹。
“不去便不去吧,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薛植羡话罢便站起了身,走到门口时顿了顿,侧身望着薛翦悠悠地补了句:
“对了,我和启珧他们说好了届时同伴而行,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那日就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吧,正好修养心性。”
“......”哥哥真是诛心了。
薛翦眼皮跳了跳,面色十分难看。
薛植羡见状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只是一瞬,很快便压下去了。
“小姐,我们…会去吗?”小竹待薛植羡走后缓缓开口,神色认真地看着薛翦。
薛翦嘴唇翕了翕,似是想要说什么,却迟迟未言语。
她自然不愿意待在家里像薛植羡所说的看书写字,可是她更不愿意去苏家宴会。
苏缘同她有间隙,又是在苏家举办,非她主场不便折腾。
薛翦阖了阖眼,复又往太师椅上一靠,神思不明。
*
日子一晃而过,不过几日便是七夕了。
城南苏家自天不亮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府内花团锦簇,云蒸霞蔚,府中下人皆进进出出忙活着。
苏缘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阳光从雕着花的红木窗柩穿入屋内,打在少女的清秀的脸上,泛着微光,美得教人移不开眼。
她十分不情愿地坐在妆奁前,长发垂落腰间,眉眼怏怏,“别弄了,让我再睡会吧。”
如琪手握木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发,声音轻柔:“小姐,您今日要见您的未婚夫婿,夫人特地嘱咐要给您打扮地惊艳些。”
“什么未婚夫婿!你若是再提,你便去母亲院子里服侍好了。”苏缘将手往后脑勺一顿,硬生生停住了如琪手里的梳子,语气娇愤。
一提到李聿她就生气,母亲怎么就给她选了个这样的纨绔,她才不要打扮给他看呢!
……
时值正午,苏府门前车马不息,热闹非凡。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撩开了车帘,从马车内踏出,一袭墨色长袍秀挺颀长,腰间配玉,眉宇间一派郁色。
他刚跃下马车,在被苏府下人的迎接下十分慵懒地往府中正厅走。倏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隐于苏府外墙之下。
李聿眼眸闪了闪,缭绕于眉眼的阴霾一扫而光,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没想到她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