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去的主仆三人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傅慎时精致的脸冷冰冰的,他看向潘氏冷笑道:“二婶好生偏心,给老五相了这么好的媳妇,怎么却委屈了老二。”
老夫人与潘氏听到声音面色一变,登时敛起笑容看过去,傅慎时进来怎么也没有人通传,他那副质问人的样子,真是无礼。
潘氏直起身子,绷着脸道:“傅六!你什么意思?”
傅慎时的轮椅慢慢地朝前移动,他沉沉的目光投向潘氏,扬唇冷笑,眼底却不显笑色,嗓音又低又冷:“老二一次又一次地骚扰我的丫鬟,怎么,他房中是没有人了吗?还是纳不起妾?”他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银子,扔在潘氏脚边,道:“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替他出银子纳妾。”
傅二一个成了家的爷们儿,要傅慎时出什么银子纳妾!
潘氏脸色铁青,暗暗咬牙。
老夫人一记冷眼看过去,平缓语气老沉,道:“就为了这事儿,昨日老五喜宴你就不出席了?”
秦氏正好进来,将这些话尽收入耳,她手上死死地绞着帕子,暗忖道,昨儿发生了这种事儿,傅慎时为什么不跟她说?难道就是这般不信任她这个做母亲的么?
她心里五味杂陈,大步地走进去,高声诘问:“老二老五可是亲兄弟,老二昨儿是为了什么不去吃喜酒的?怎么先指责起六郎了?”
众人当即看向秦氏,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去,是啊——傅二为了轻薄堂弟的丫鬟,却告病不去自己亲弟弟的婚宴,简直是禽兽不如、薄情寡义,怎么反倒先朝傅慎时发难起来了?
傅慎时握着扶手,淡淡地看了秦氏一眼。
殷红豆抿了抿嘴,秦氏到底是长兴侯府宗妇,说话一针见血。
秦氏走到傅慎时身边,再问潘氏:“我家六郎受辱,却为了侯府的颜面忍气吞声,没在人前闹开黯然躲回院子伤神。老二不顾手足之情,把一个丫鬟看得比亲兄弟还重。我也想问一问,傅二这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本事,打哪儿学的?”
潘氏嗫嚅着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正要开口,秦氏咄咄逼人:“傅二抢完丫鬟,还想抢什么?我索性叫六郎都给他罢了,省得外人说咱们长兴侯府兄不友、弟不恭!”
秦氏这话意有所指。
老夫人做了老侯爷的填房,生了嫡子,却因继子才是嫡长子,自己的儿子继承不了侯位,觊觎多年,眼下潘氏与老夫人被戳穿了心思,心虚气愤,婆媳二人下颌收紧,暗暗咬牙。
而且今日之事,真就是傅二的错,二房没处挑傅慎时的理。
老夫人权衡利弊,仗着婆婆的身份,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氏,欲息事宁人,厉色道:“好了,他们兄弟之间有误会说清楚就行了,五郎刚刚成亲就闹这事儿,像什么样子!你可别忘了,你是长兴侯府的宗妇,凡事以大局为重。”
秦氏走上前一步,屈膝道:“老夫人,正因媳妇是宗妇,才知道恪守家规的要紧之处。这事若轻饶傅二,不给六郎一个交代,外人怕是会以为长兴侯府厚此薄彼、黑白不分、寡情少义!”
她说的句句在理,令人不容反驳。老夫人嘴角微动,声音弱了许多:“……那便按家规处置吧。”
殷红豆心中大喜,恨不得家规里能把傅二处置死了才好!她余光看向傅慎时,却见他嘴角似乎略微一动。
秦氏面色缓和几许,道:“按家规,老二做出这等不耻之事,扣除一年月例,赶去保定府祖祠思过半年。”
潘氏喉咙一哽,思过半年!傅二明年可是要参加秋闱的人!保定府那里怎么能做得好学问!
她瞪着秦氏,道:“大嫂,如此处理,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老夫人拧着眉,冷冷地看着秦氏,还未开口,秦氏便猛然抬头道:“倘或弟妹觉得我这个宗妇处事有失公允,大可上书天子,褫夺我的诰命!”
若是将长兴侯府的家事变成朝廷之事,至于结果,谁都知道会是怎么样。
潘氏死死地绞着帕子,恨恨地看着秦氏和傅慎时。
老夫人也紧握双拳,语气平和却冰冷,道:“就按你说的办。好了,我乏了,都忙你们的去吧。”
潘氏欲言又止,脸和脖子都气红了。
秦氏唇边挂着得体的淡笑,她行了礼,道:“儿媳告退。”
傅慎时便也示意时砚推着他出去。
一行人出了永寿堂,在甬道上走了一会子,秦氏才温声问傅慎时:“昨儿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事儿?”
傅慎时坐在轮椅上纹丝不动,眼看要分道扬镳,只道:“儿子先回去了,母亲告辞。”
“六郎……”秦氏追着喊了一声。
傅慎时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样子,秦氏只得作罢。
殷红豆与时砚皆同秦氏行了礼,便跟着傅慎时一道走了。
秦氏在后边看着傅慎时的背影,忽又将视线挪到殷红豆身上,忍不住眉头紧锁。
堂兄弟两个,为了一个丫鬟就闹出事来,今儿还好是傅慎时占理,否则老夫人仗着婆母身份,还不知道要从她手里夺些什么走呢!
甬道远处的主仆三人径直往重霄院去,进了院子,傅慎时兀自去了书房,一言未发。
殷红豆快步跟了过去。
都过了这么久了,傅慎时心里的气儿总该消了吧?通房的事儿,总得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