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辛德是在一周后,九月末的那天去拜访西泽的。其实她完全可以早一点去看他,但是在那顿非常不愉快的晚餐结束后,假如她立刻去拜访他,极有?可能是送上门去讨人嫌。
走进那件会客厅时,一?开?始她只看到了汤普森。
他煮了一?壶红茶,满屋子里都是那种苦涩的味道——或者可以称之为清冽,但无所谓,她实在对这种英国贵族喜爱的东方老东西不感冒。
其实她看到汤普森是有点来气的,因为她经历了那顿非常不愉快的晚餐,见识过这位伺候过穆伦伯格两代人的老家仆是如何出卖自己年轻的小主人的。
露辛德对他非常不齿。可汤普森丝毫没有?半点自觉,竟然转过头对她咧嘴笑了一?下?,这使得露辛德光火了起来。很多时候她都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对汤普森说了很糟糕的话,具体她不想再重复一?次,大概就是,媚上恶下的狗奴才一?类的话。
汤普森一?直微笑的默默听着,直到报纸后头的人开口说,“露辛德,你?发什么疯?”
露辛德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烂在丝绒沙发里被报纸覆盖住脸颊的人。
他穿了件深蓝色运动衫,在一条剪裁得体?的白色长裤和平底拖鞋中间露出一截光|裸的脚踝——衣着还算整洁。但报纸移开之后,她看见了他灰败的脸色。
她很快笑着?讥讽了一?句,“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西泽牵着嘴角笑了一?下?,整张脸都是死亡。
那种冷冰冰的状态又出现在他身上。
报纸落在地上,露辛德垂头看了眼,发现那是一份上礼拜的滨海日报。
她紧接着说,“你?可真沉得住气。如果是我,巴不得把汤普森掐死在浴室里。”
汤普森耸了耸眉毛,“我可真害怕。”
“他顶多替人跑腿而已。”西泽说。
“那是谁告的密?”
“当然是哈罗德,我亲爱的父亲,向阿瑟告的密。我使用的是他的支票账户,他的事情,阿瑟几乎从不过问。支票是他交给阿瑟的,灰狗巴士车票也是他发现的。我从来没有?防备过哈罗德。如果不是他——”
露辛德脱口而出。“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露辛德咳嗽两声,正色说道,“这个不重要。今天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露辛德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知道能进入你房间的外人只有我吗。”
西泽微微支起身子,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露辛德很快地说:“鉴于没有人能搞到你的身份卡,所以我把我的一?位亲爱的哥哥的身份卡偷了出来,订了一?张十月一?日晚上八点半点钟前往奥克兰的飞机票。十月一?日那天晚上,我会和他一?起来的你?们家,他会和阿瑟去湖区的雪茄俱乐部。那天我会让他戴一顶费德拉黑帮帽与黑色大风衣。六点半钟,我上楼来找你。如果你?愿意扮成他的样子跟我去皇后区的话。”
JFK机场就在皇后区。
西泽安静地听完之后,一?时间没有?什么反应。
但她看见他那双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这双该死的黑色眼睛,在他灰败的脸上渐渐活了过来。
他看了汤普森一?眼。
汤普森立刻转身,出去之前将会客厅大门合拢。
西泽一?眨不眨地盯着露辛德,问她,“为什么帮我。”
火气莫名又从她心底升起来,嗓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度。
她大声说,“你?要知道,过几天的订婚,断送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幸福。”
讲完之后,她突然将脸转开?,“假如你?反悔了,可以乘第二天一早六点钟的飞机回来,我开?车去皇后区载你?回?来,那时候,你?就告诉别人跟我出去鬼混了一?夜好了,没人会知道你?去了哪里。然后你也可以问问哈罗德先生,究竟是为什么告发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当然,如果你?找到了真爱,不打算如期回?来,那么我当然更开心。不过鉴于你?没有身份卡,没有钱,没有支票,也没有穆伦伯格这个姓氏,我相信你?失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说到最后一句,露辛德讥讽的呵呵笑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如果她注定要跟这个人过上冰冷的一?生,假如有?谁可以先逃出去,她由衷希望他可以越狱成功。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哈罗德问她,“钱森小姐,你?是否愿意给予西泽一?点帮助?”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愿意。”
她相信小穆伦伯格是爱他的儿子的。也许确实是他,在发现西泽因年轻而显得有?些?鲁莽的逃离计划之后,选择毫不犹豫的揭露这件事。
他从前一?定经历过相似的悲剧,否则他不会如此精准的找出自己是那个唯一可以帮助西泽的人。
哈罗德也许在帮助西泽规避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
但她没有?告诉西泽,哈罗德来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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