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瑶想到这一层,不觉在心底默默夸了自己一句机智。
萧澜尚未从恼怒里平复下来,只急急往前踏了一步,咬牙道:“你方才说什么?!”
萧澜这一句话音未落地,便看见叶一瑶忽然扬了手。他只道这个阴损的瘪三要放暗器,几乎是下意识闪了身要躲,却没听到预想之中的疾疾风声。
等他意识到自己中计、要追上叶一瑶算账时,她早跑得没影了。
萧澜只得站在房瓦上切一阵齿,才走去将今夜轮值的侍卫叫回来继续巡逻。
叶一瑶却没跑远。
她只是趁着萧澜闪身的瞬间翻下了屋顶,然后蹲在走廊的房梁阴影处,等萧澜离开之后才轻手轻脚地落了地,然后踩着院墙边的一棵高树往外跃。
这会儿比她昨日出门时还要早些,街上人烟却也很稀少,只剩了三五位低头匆匆赶路回家的路人并二三家正要收摊的小商小贩,有一家是卖桂花糖的,看上去已剩不了许多,扎了麻花辫的小姑娘正陪着她母亲一道叫卖,她看上去不过五六岁上下,声音清脆不畏生的。叶一瑶不自觉地站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把剩下的给我包了吧。”
小姑娘看着是帮忙帮惯了的,踮了脚抢着将糖装进了油纸包里,一本正经地叠好捆好了,才双手托着递给她,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这个糖很甜的,姐姐拿好了,小心不要掉了哦。”
叶一瑶于是蹲下身去掏钱,却在怀里摸到了那一支忘了送出去的小白花。
她想了想,便将那花和铜板一道放在小姑娘手里,又接了油纸包,笑眯眯地冲她挥挥手,才站起身晃晃悠悠继续往前走。
前头不远处站着个极扎眼的人物,似乎正看着这里。
叶一瑶原想装没看见,可到底在经过时没忍住,讽刺道:“你可真闲,我还用得着你来接吗?”
说这话时她顺手将油纸包往叶子昭的方向丢了,叶子昭稳稳地接住,摸出一块糖来吃了,才道:“我听说那位李广延李大人,是个很古怪的角色。”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叶子昭并没有在乎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只继续说道:“他在靖武司的破案率可是数一数二的,只是醉酒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得多,名气和奖赏都叫旁人给捞跑了,——你当他这么一个人整日里浑浑噩噩,是有什么背景叫靖武司不敢不留他吗?”
叶一瑶反问他:“你是在哪儿查到的这些?”
叶子昭叹了口气:“我可不像你,整天整天只记挂着情情爱爱的。”
说罢叶子昭沉默一阵,再开口时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太子殿下今日向我伸了橄榄枝。”
他道:“我打算应了邀,去做他的幕僚。”
这一次沉默的变成了叶一瑶。
他们无言地并肩走了一段,叶一瑶才干笑着开了口:“这可真有意思。”
叶子昭又道:“再过些日子,我会自请出京,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大概是叶子昭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自己的打算。
“那么,”叶一瑶依旧是冷漠地、事不关己地,“我就祝你官运亨通,一路顺风好了。”
叶子昭没说出口的话,她其实都明白;叶子昭有必须去做的事,她当然也有。
——聂家的拥趸已经闹事闹到了京里,这些非他们二人所愿,可他们到底还是姓聂,总该将这些事揽到自己身上,去把结解了去把事儿平了,把那暗中涌动的恶意按压下去,叫这世间依旧清平而浩大。
叶子昭为的是苍生为的是百姓,她的格局却小得很,她只是为了谢明璃。
谢明璃应当永远是一个快活的、自由的、娇贵的公主殿下,四十多年前的野火不该烧到她的身上,也不该烧到任何人身上。
叶子昭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得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声:“你好歹专心一些。——你要是抓不着人,想做什么都是白搭。”
叶一瑶完全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漫不经心道:“我知道该怎么找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