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月以为,她有着皇长子傍身,李绍不会因为一个偶然怀上身孕的卑贱宫人而同她计较什么。
对于这件事,陆临月虽严令经手的宫人不许将此事张扬出去,却实在没有多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李绍满脸怒容地驾临昭阳殿,当着殿中众人的面,对匆匆出来迎驾的陆临月一通厉声斥责:
“毒妇!”
“愚不可及!”
“连残害皇嗣这样的事你都能做出来,又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
陆临月听着李绍丝毫不留情面的斥责,脸上不由一阵青一阵白,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突然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意识。
一阵眩晕里,她听到李绍怒极反笑的声音:“我从前竟然从未发觉贤妃还有这样唱作俱佳的时候!”
陆临月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两个宫人在左右本别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会了床榻上,又取来蜂蜜水,喂她喝下。好半天,陆临月才渐渐地恢复了神识,睁开眼就看到李绍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笑容里掺杂了诸多恶意,让陆临月不由心下一冷。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过往在床榻上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都不足以当真,因为孩子的到来所带来的那一星半点的爱屋及乌也有限得很。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自私自负,不能容忍别人践踏他的权威,违背他的意志。
但他也配么?
陆临月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但很快地被她强忍着掩藏了下去。
她很清楚,李绍因为杜太后的缘故,最忌惮的就是依仗身份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世家贵女,田惠之所以失宠于李绍,正是因为田弘远妄图成为第二个代国公。
同时,她更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陆临月不由得微微攥紧了手心。
但李绍却似乎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他阴沉沉的目光掠过陆临月的脸,一直看到她浑身发毛,然后下一刻停留在陆临月身旁的宫人身上。
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宫人因为惊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临月猛地看向李绍。她不敢相信,李绍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对她殿中的宫人下手。
李绍却仿佛全然无视了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挂在他那张阴测测的脸上,尤显可怖。
最后李绍道:“不知道名字?那也无妨。”他看向屋外,一轮皎皎明月悬于中天,一地清辉照落宫廷。
“今晚的月色格外好,你便叫绮月如何?”
陆临月的指甲陷入了掌心,有一瞬,看向李绍的眼神变得格外淬毒。
李绍竟然如此折辱于她!
李绍回过头去看她,淡淡地道:“贤妃可愿意将这宫人送给朕?”
淬毒的目光不见了,陆临月努力泛出一个冰冷的笑,柔声道:“天下之广,都是陛下的,何况是一个宫人呢?”
李绍这才笑了,凑近拍了拍她的脸:“但愿你一直都能如此懂事。”
懂事?
她突然间无比地羡慕起杜太后。现在陆临月只想拿一碗见血封喉的毒|药,掰开李绍的嘴,全数灌进去!
……
梨花谢尽,暮春悄然离了人间。
入了五月,天气一日比一日闷热,兴许是天时燥热使然,陆灵霏只觉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晨起用朝食,婢女按着常例,摆上两碗羊肉汤饼,陆灵霏猛地闻着羊肉的膻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不由捂住了口鼻。
陆明衍在一旁瞧见她这个样子,不免担忧地揽上她的肩膀,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陆灵霏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兴许是昨夜吃坏东西了……”说话间又感到一阵恶心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陆明衍伸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他年少博览群书,又能过目不忘,因而也从医书上学到了一点把脉的皮毛。
但当他的指尖触到陆灵霏纤细的手腕后,却不由愣住了。
陆灵霏看他半晌不发一言,不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还要去上朝呢。”
晨光中,陆明衍抬眼去看她,她像一支才刚刚绽开的芙蓉花,却已经被他采撷,圈紧在自己的掌心。
沉默了半天,他才终于道:“我们有孩子了。”
陆灵霏一开始听到他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成婚的头一年,她一直用着药,直到最近才停了,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她又惊又喜,直到片刻后才发觉紧紧地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浑身都在发抖。
她轻轻地回抱他,伸手帮他正了正发冠:“你不高兴么?”
“怎么可能。”陆明衍立刻道。
“那你是怎么了?”陆灵霏笑起来。
他的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一切像是在梦里。”
她听着他难得孩子气的话,不知怎么的,心里柔软一片。
陆灵霏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垂下头,对腹中的孩子说:“我们会成为好父母的。”
……
陆灵霏有孕之后,迅速地成了众人眼中易碎的珍宝。
平日里,苑氏本就心疼她,时刻怕她磕着碰着,这一下干脆连她出府都一并禁止了。日常更是换着花样给陆灵霏整一些别出心裁的吃食汤品,生怕她受了哪怕一点委屈。
最后还是宫中派来的太医阻止了苑氏。太医告诉苑氏,孕妇进补,犹要注意着有分寸,否则若是最后胎儿太过庞大,反而不易生产。
陆襄水来府上探望她,顺带给她带来了十个之多身家清白的乳母。
陆灵霏不由有些瞠目结舌:“阿姊,我这才三个月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