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黑暗过去,顾舒窈睁开了眼睛。
花纹繁复的红色帐幔,雕花精细的黄花梨拔步床……房间里灯火如昼,蜡烛燃烧的“哔剥”声偶然响起,全然陌生的环境让顾舒窈有些茫然。
可没等到顾舒窈回过神来,她的身边就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二少奶奶醒了!二少奶奶醒了!”
而与此同时,顾舒窈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机械的声音——
“接入宿主记忆……10%、50%……宿主记忆接入完毕。”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逝去,【巨大的痛苦】向顾舒窈袭来。
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就在此时,原本只有两个丫鬟留守的屋里拥进了一大堆人。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被一个貌美|少妇搀扶着,扑将进来,在顾舒窈的床边坐下,一把擒住她搁在锦被外头的手,抹着眼泪哽噎道:“阿宁,你为什么这般想不开?!昭庆哪儿做得不好你就同我说,我自会给你做主的,你何必去寻这短见呢!你这般……我如何向你的母亲交代?!”
在中年妇人说话的时候,搀扶着她的那位少妇也跟着暗自垂泪,真真梨花一枝春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我见犹怜。
顾舒窈飞快地瞥了那美妇一眼,然后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楚夫人见状,忙又按住顾舒窈,道:“阿宁,大夫说了你要好生静养,就莫要再起身了。”
顾舒窈蹙着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摇了摇头,仍是颤巍着撑着床,坚持着要坐起身来。
楚夫人见拗不过她,只能伸过手去,扶了顾舒窈一把。在楚夫人身后立着的那位美妇忙上前来帮忙,搀扶顾舒窈的同时,还往她腰后放了个腰枕,让她好好儿地坐起来。
安置好了,顾舒窈靠坐在床头,抬头望向楚夫人,樱唇微启,还未说出话来,两行豆大的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簌簌地滚落下来。
喉头呜咽了一声,顾舒窈满面悲恸,哀切地唤了楚夫人一声:“青姨!”
听到顾舒窈这一声称呼,楚夫人心头大震,猜想顾舒窈是有体己话要同她说,赶紧在暗地里对身后的美妇比了个手势。美妇了然,将屋内一众人等都屏退下去,只留了她同楚夫人、顾舒窈三人在屋里。
见屋内闲杂人等都退下了,楚夫人这才安心下来,关切地问顾舒窈道:“阿宁,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过门一个多月了,怎么突然又改口叫回‘青姨’来?你同我这般生分,我心里难过。”
顾舒窈兀自掉着眼泪,不去接楚夫人这话茬,又道:“青姨,错了,一切都错了……我不应当嫁给庆哥哥,我不应当进你们楚家……”
说着,顾舒窈双手握住了楚夫人,眼泪一滴接连一滴地滚落,重重地打在楚夫人的手背上,滚烫:“青姨,你可怜可怜我,放我走,好不好?”
虽然楚夫人心中隐约有了猜想,但是她不愿意往那边想。
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楚夫人劝顾舒窈道:“阿宁,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放你走?我怎么放你,你又能到哪儿去?”
顾舒窈长长地抽泣了一声,哽咽着回答:“青姨,你让我同庆哥哥和离,放我回蒋家去,好不好?”
顾舒窈话音方落,屋内便陷入了凝固一样的死寂。
楚夫人心底转过千万个念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提,仍是劝顾舒窈:“阿宁,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和昭庆是百年才修得的缘分做了夫妻,你怎么说撇开就撇开了呢?小两口的有什么矛盾是说不开的呢?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同婆婆说,婆婆自会给你做主。这种和离的气话,以后就别提了罢!”
察觉到楚夫人改口自称为“婆婆”,顾舒窈沉默片刻,决定不再和她周旋,直接把话摊开了说:“青姨,庆哥哥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说完这句话,顾舒窈感觉到自己握在手里的楚夫人的手,狠狠地抽了一下。
而通过目光的余光,顾舒窈也看到了那美妇脸上闪过的不自在。
“不管他心里是什么人,到最后是你不就成了?”心中隐秘被顾舒窈戳穿,楚夫人劝说的语气都变得微妙起来,“阿宁,咱们女人呢,有时候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男人呐,都是这样的。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他们自然会收心的。你别闹脾气,和昭庆好好地过日子,好不好?”
“可是这人不是别人,是楚府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