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佚第一次客观视角看见张绪本人,感觉有点儿像网友见面,第一反应是幻灭,接着她迅速将人留下,等着会会那个什么徐菀卿。
徐菀卿可能有点儿什么精神病,说话怪气,还指责她短视浅薄。招你惹你了就短视浅薄?但她那时正在补英语作业,没空回复,下意识以为是微信聊天,顺手写了个“?”。
等想起来自己的言简意赅已经是又一次在张绪身体里,班主任口吐莲花正在说服她无论如何都要记得下周六的诗词比赛,看看比赛时间,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场,所以她掏出《唐诗三百首》复习,看见了小字注解,又看见大王八。
这两样东西结合起来,她还没联想到本子上的文绉绉的留言,只是看那繁体字的笔记越来越多,心里颇有些异样。
还是个文人?
她对这个徐菀卿产生了一些兴趣。
这是个沉溺在古风文化中难以自拔的小姑娘?还是研究学术到走火入魔的国学大师?
而且,如果能和徐菀卿聊上,或许能发现自己和她莫名魂穿的根源。
她的生活几乎分裂,一半成人一半孩童,前一秒她还在和远在日本的大老板商讨接下来的发展规划,后一秒她就坐在教室和红苹果脸蛋的姑娘翻花绳。
丑男孩和老女孩正在翻花绳,也没有绳,两个人拿手势对着翻,无实物表演炉火纯青。
突然电话一响,说张绪溜出去了。
十二点十分。
三人下楼,从酒店出来过马路,对面就是大厦。
张绪正作抬头仰望星空状,商佚也跟着抬头,天空雾蒙蒙,没有星辰。
丑男孩说:“她是不是梦游?”
老女孩说:“这个是徐菀卿?”
紧走两步,商佚打量过这具身体,确信换了灵魂。气质不同,有些哀婉的眼神和体态绝不是张绪泼猴一样的灵魂能做出来的。
“你好。”商佚留丑男孩和老女孩留在马路牙子上,自己靠近张——不,徐菀卿,心生预警,伸出手去。
张绪一头短发剪得有辱理发店名声,乱糟糟的,身上穿着脏了的背心和一件薄外套,套着灰白的牛仔裤,特意把脚腕子露出来,配一双白帆布鞋,黄袜子格外明显。
商佚握手握了个空。对面对她施施然行了个礼:“姑娘好。敢问这是何处?”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抓了抓才讪讪收回,商佚被这见面问候惊到失语,话在嘴里囫囵了好几圈,才艰难回答:“平都啊。”
“敢问,平都市,莲花县龙心镇怎么走?”
商佚指了指东边:“直走,走个十多里吧。”
“多谢姑娘。”对面施施然又躬身行礼,袅袅娜娜地就往马路对面冲。
红灯亮了,商佚突然想起来镇上唯一的有红绿灯的街口好像废弃了好久。
那个,什么,徐菀卿是吧?
是傻子?
对着红灯大无畏地就义,才踏出去一步,老女孩多管闲事地给人拽回来。
一辆车擦着两人鼻尖飞过去。
“姑娘有何贵干?”
老女孩脸上五味杂陈地拧巴了一会儿,求助商佚。
商佚问:“到龙心镇多久?”
“坐大巴两个小时,直线距离40里左右。”丑男孩又捧出他的iPad。
商佚哦了一声,对徐菀卿学了一句:“哦,大概四十里,姑娘慢走。”
“一个时辰?”徐菀卿也还算有些生活技能,自我换算一番,仿佛胸有成竹地往东边一望,脸上浮出恬静温和的笑容。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出发前,她低头端详两只脚丫子,脚跟着地腾挪一下,又注目商佚的高跟鞋。
被谁盯着脚看都不舒服,商佚咳嗽一声:“您,快走?”
她没勇气和这么一个人对话,说话方式会要了她的命。
“姑娘鞋子式样新奇,不知……”
商佚急着送走这位大神,双脚一蹬把鞋子脱下来,拎起来给她看一圈:“喜欢?给你买一双,丑男孩快去,快去带她买——赶紧……”
“哦,妾——我并无此意。”徐菀卿仿佛被她的举动惊到,又凝视她赤足踩在地上的样子,眼神动了动,接了鞋子,拿手指捺了下大小,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轻轻搁在她脚前,“多谢姑娘,我明白了。”
谁也不知道徐菀卿明白什么了,丑男孩已经去开车了,剩她和老女孩两人。
徐菀卿望了望东边,又凝视久久不穿鞋的商佚。
她也不说话,单用眼神望着。
一旦看过张绪那张脸嬉皮笑脸又没什么骨气的猥琐样子,再看现在好奇又怯生生的纯情的眼神,商佚又觉得自己分裂,扶着脑门把鞋套上,指挥老女孩去和徐菀卿说话。
老女孩:哎你那个,你叫什么呀。
徐菀卿:小女子张绪。
老女孩:……哦,你不是本地人吧!
徐菀卿:是本地人。
商佚:……行了行了。
她还没勇气和徐菀卿摊牌说自己就是商佚,看徐菀卿的眼神,很明显,不认识自己。
她带着老女孩退避到街那头去,徐菀卿却走过来。
恰逢绿灯,也竟然给她走过来了。
徐菀卿过来,先静默观察车流,凝重地望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以灯指路,极为高明。”
商佚脑瓜子疼,给丑男孩打电话:“救我!这个神经病开始自言自语了。”
车停在几人面前,丑男孩还是有办法,居然有模有样地先拱手:“姑娘请随我来。”
“公子带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