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宛如闷雷一般炸响在唐瑾瑶的脑海之中,她推开太医,步履踉跄地走进殿内,凤君望着她的背影,声音沉重的问道:“殿下伤口怎么样了?”
太医道:“血已经止住了,愈合可能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愈合之后······”她有些吞吐,凤君沉默,心中了然,没有继续让太医说下去。
唐砚清对怀信的心思女帝和凤君早就知晓,在祭神外出时,女帝和凤君多次商议想要将唐砚清指婚给怀信,他作为凤君的考虑自然是成全自己儿子喜欢的,而女帝作为统治者来说,考虑的就不一样了。
纵然怀信对女帝忠心耿耿,在朝堂之中也是两袖清风从不结党营私,但帝王最是多疑,对身边所有人都不会抱有完全的信任,所以联姻往往是最好的控制手段。
不管是哪种心思,最后所要达成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原本女帝打算在祭神回宫之后私下召见怀信,先探探他的心思再从长计议,奈何今日变故出现,恐怕此事不会这么理想化的解决了。
凤君抬起脚步迈进寝殿之内,来到床前,唐瑾瑶正坐在床边,用帕子轻轻擦去唐砚清脸上的虚汗,只见他脸上缠着包扎用的细布,少年清俊的面孔惨白一片。
看到凤君,唐砚清眼皮抬了一下,一扯嘴角:“父君来看我了,”伸着脖子往他身后望了望,等了一会儿,脸上失望之色浮现,嘴一张开,却没有再说什么。
唐瑾瑶站起身让出位置,凤君坐下,语气中难掩心疼:“你母皇下了早朝就去紫宸殿了,眼下正在议事,不能马上来看你。”
唐砚清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管他有多渴望母皇来看自己,也不会不识好歹到耽误正事。
凤君摸了摸他的头顶:“好好养伤,学堂伤好之前也不需要去了。”
唐砚清迟疑地点了点头,眸中一片哀戚,脸上现在仍然还有一些疼痛,他真的很想看看自己脸上的伤口是什么样子,究竟有多么恐怖。
但他只要一抬手,还没等触碰到脸,就会有一堆人过来阻止,就如现在一般。
唐瑾瑶紧紧握着他的手,阻止唐砚清的动作,道:“阿姐知道你很痛,可是你千万不要去碰脸。”
面对唐瑾瑶祈求的目光,唐砚清无法拒绝,他将手从唐瑾瑶的手中挣脱,无力地捶在床上,另一只手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握紧,骨节泛白唐砚清也仍然没有松开蜷住的手指。
“父君和阿姐不要担心我,我没什么大碍,”少年笑的灿烂,道,“砚清只是脸受伤了,可当时不扑过去受伤的就是阿姐了。”
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并非是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受伤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但他心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片刻的怨恨。
当时箭支射向的是阿姐的后背,如果他不阻拦,箭就会贯穿阿姐单薄的身体,他是男子汉,不可以让自己最重要的姐姐受伤。
但若是说心中没有难过是不可能的,虽然太医刻意在弱化自己伤口的严重性,但敏锐如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伤口这辈子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了。
这个伤疤会在他的脸上横亘一辈子,直至死。
唐砚清从来都不是个乖孩子,他们姐弟二人从小到大都跟“顽劣”二字脱不开干系,生在齐国,唐瑾瑶自小会因为不守宫规、顽皮而备受指点,但唐砚清每次犯了错都会受到一堆人的包容,他的姐姐也从来都会保护他,主动将黑锅背起来。
如果这次的事情发生在以前,他可能会发疯,会折腾的所有人不得安生,但是在受伤之后,他的阿姐吃力地背着他走出猎场时,他觉得这个伤受得值得。
哪怕一辈子也不能好,保护了阿姐他也觉得值得。
少年清澈的双眼含的是一片坦诚,泪花闪闪,点缀了最清俊的面孔,唐瑾瑶满腔情绪皆是酸楚,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脚步一移,她狼狈地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眼中都是泪水,唐瑾瑶一边胡乱地抹着脸一边往外走,低着头没有看路,等眼中透过朦胧泪水看到一双鞋子时,却再也控制不住身子,直接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伸出手扶住她,一片馨香钻入唐瑾瑶的鼻孔,她怔愣抬起头,那人低头一拜,声音颇有磁性:“拜见昭王殿下。”
唐瑾瑶深吸一口气,声音喑哑:“兰侧君请起。”
兰侧君凤眸微扬,眸中有微微探究:“殿下因何涕泣?本宫又可否为殿下分忧?”一方素帕递来,唐瑾瑶没有接过。
“多谢侧君,本王无碍。”吸吐之间唐瑾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双眸是一片清冷,若不是眼眶微红这个模样还真有几分威严。
“五殿下……可好?”
唐瑾瑶狭长眸子一瞥,道:“托您的福,他无事,”话落,她嗤道,“我这么说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