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盛瑜再次回到客厅里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贺先生看见季盛瑜,问了声,“他睡了?”
季盛瑜:“嗯,睡了。”
贺先生再无顾虑的指了指面前酒杯,“过来陪叔叔喝两杯?”
季盛瑜坐到贺先生旁边,姜奕见状,给了贺先生一巴掌,娇嗔道:“盛瑜也就是个刚成年的男孩子,你不要抓着人就要别人陪你喝两杯好吧?搞得你像个酒鬼一样。”
贺先生笑了笑,对季盛瑜说,“不要管你姜阿姨,她就是爱叨叨。”
高媛坐在一旁没发表任何言语,淡淡的给了季盛瑜一个眼神,季盛瑜看见高媛的眼神,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接着对贺先生说,“姜阿姨的话固然是要适当的听从的,酒,适当的喝是种情调,喝多了就不好了。”
贺先生笑着叹了口气,“到底是大了两岁的人,对了。”贺先生忽然抬头看着季盛瑜,“我听你妈妈说,你早就拿到国外大学的通知书了,怎么还去市四中?”
季盛瑜没想到高媛会把这件事也告诉贺先生夫妇,贺先生这话问出来,连旁边和高媛聊天的姜奕也对他频频侧目,“是这样的,国外大学需要我拿出一个优秀成绩单,市四中那边说可以提供,校长和我谈了,拿到这个成绩单的前提就是……”
季盛瑜话未说完,眼神看向了贺森凉所在的房间,贺先生点点头,表示了解。校长打电话联系他们夫妻,希望能征得他们夫妻的同意,在可行的条件下,让贺森凉不再压着成绩,表现的像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心态。
贺森凉现在的情况,贺先生心里清清楚楚,和他们夫妻两对贺森凉的管教方法脱不开关系,这些年来,他们也想过法子补救,往往事与愿违。真正得到的结果和他们预料的效果相差甚远,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放弃了补救的念头。
校长这次电话打的时机刚好,贺森凉刚上高中,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陌生人,好好相处相处,说不定能改变他现在的情况。令贺先生夫妇没想到的是,校长这回找的人居然是季盛瑜。
“那你这……”贺先生问,“还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季盛瑜淡笑,“最多两个月,那边学校的开学日期已经定下了。我需要在开学前三天把我的高中成绩单发过去。”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贺森凉的变化日益渐增,在班里和他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愿意和他说话的人到底是冲着他人来的,还是冲他的身家背景来的。
“叔叔,您当初该让校长给他保密入校,做个普通学生的。”
贺先生不明白这样的所作所为意义何在,他们念大学那个时代,人人都想和有钱人的小孩子做朋友,难道现在这个社会变了?
“普通的孩子比有钱人的孩子更容易交到真心的朋友。”季盛瑜说,“现在他在自己尝试,他很勇敢。”
贺先生叹了口气,当初的确是做错了,姜奕这时插过来问,“盛瑜,你有告诉森凉,你还有两个月就要走了吗?”
季盛瑜微怔,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季盛瑜还没想好怎么和贺森凉说。他不能保证和贺森凉说了后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会无所谓,也许会很在意,平时贺森凉总会把情绪挂在脸上,那只针对算计别人时候。关于真正心事,贺森凉从不在别人面前展露一分一毫。
“你,你最好提前和他说。”姜奕说,“让他心理有个准备。”
“嗯,一定会说的,阿姨你放心,我走了也会时不时监督他的。”季盛瑜说。他并不能想到在不久后,这件事会闹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僵。假如他能提前知道,断然不会告诉贺森凉,他宁愿不辞而别。
送走贺先生夫妇,高媛收拾了餐桌上的冷饭残羹,又把盘子放进水池里,刚取过围裙,就被季盛瑜拉住了,“妈,你也回去吧,我会洗的。”
高媛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妈。”季盛瑜无奈了,“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吗?”
“当然可以,你已经是成年人了。”高媛把围裙挂了回去,“所以,儿子,你想告诉我,你的小心思吗?”
季盛瑜看着水池里泡着的碗筷,“现在,还不能。”
高媛没有逼迫季盛瑜,更没有继续追问,她仅仅是上前给了已经比她高了不少的儿子一个拥抱,“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季盛瑜笑着没接话,高媛一看时间十点多了,没再多说什么。季盛瑜送她到楼下,看着她坐进车内,等车开走了,才慢慢的上了楼。回到厨房里,套上围裙,洗着一大池的碗碟,正打算清洗的时候,季盛瑜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
贺森凉被饿醒了,晚上只喝了点酒,外加吃了两口菜。闭着眼翻来覆去也没能再次入睡,他从床上坐起,有点晕的看着床套上的花纹,看了一会觉得更晕了。他闭上眼,静了片刻,摸索着穿上了鞋,一路拖着鞋进了客厅,客厅里没有人,窗户开着,十一月的夜里更冷了,冷风吹进来,将一脑子的浆糊吹降了温。
他瞪着眼,空无一物的餐桌表明晚饭已经结束了。厨房里传来水龙头哗啦啦的出水声,顺着水声他摸进了厨房,果不其然看见季盛瑜正在洗碗。季盛瑜看见他,有点意外。
“你怎么起来了?”季盛瑜问。
“被饿醒了。”他听见自己说。
“哦。”季盛瑜想起贺森凉晚上醉倒前就吃了几口菜,“那你等会,我给你煮碗面。”
“能换个吗?”贺森凉问,“总是吃面,要腻了。”
“算你幸运。”季盛瑜瞟了他一眼,他的双眼似乎并不清醒,存在一定的迷茫成分,“摊个蛋饼给你吃,先说好,你必须吃完才能睡觉。”
贺森凉睁大眼睛,“我像那种忽悠你做饭,做完我不吃的人吗?”
季盛瑜并不想给他这记实锤,只是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开始给他做蛋饼。
贺森凉靠着门框,尽管大脑在催促他入睡,胃却在极力促成等着那一锅闻着十分美味的蛋饼,不论两者谁胜谁负,他的精神全然放在了摊蛋饼的人身上,蛋饼先生依旧穿着白天的那身衣服,动作一如既往的娴熟,仿佛不会被任何菜肴打倒。
他醉酒的次数并不多,入睡前神智不清醒却足够他记住一些事情,比如他从床上摔下去,被人搀扶躺下,被人用温暖的手掌心盖住眼睛,声音极尽温柔的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话,他甚至记得自己在那人的掌心里眨了几次眼睛。
贺森凉压根不知道自己正在远离宽阔平坦的大道,此时此刻他什么都想不到,只把目光牢牢的落在了站在灶台前为他摊蛋饼的人的身上。为他摊蛋饼,浅薄又轻巧的五个字,却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温暖,仿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忽然想上前抱一抱这个人,这个让他心生异样的人。
他刚走到这人身后,这个摊蛋饼的人就转过了身,一脸少见的流氓样,以一种少见的流氓口气对他说,“这蛋饼我是第一次摊,好不好吃你都要吃完,不然,晚上别睡觉了。我看着你吃一夜。”
贺森凉才不会相信季盛瑜说的这句话,就算他不吃完,季盛瑜也不对他怎么样,他就是有这种自信,这种自信是他从季盛瑜身上汲取到的。就像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处的动物,忽然见到了太阳,即便被耗尽所有的生命,也要拼着一口气勇敢尝试。贺森凉悄然的伸出手,架在了季盛瑜的身侧。
被架住,背对着贺森凉的季盛瑜余光瞥见了出现在身侧的双手,敛去了所有的笑容,冷若冰霜的瞧着锅里渐渐成熟的蛋饼,忽然低声说,“你怎么了?”
贺森凉像是被惊醒,倏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泰然自若的说,“我没有怎么啊,蛋饼好了吗?我好饿啊。”
季盛瑜口气带笑,脸上不见任何笑意,依旧背对着他说,“急什么?现在里面的鸡蛋还没熟呢,还是你想吃像牛排一样六分熟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