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次一样,司凉并未有机会与主子一起进殿,而是被一些宫女带着到下人房里休息去了。
姜裳低着头,小心的走着。
东宫殿里弥漫着清香味,行至内殿时见青纱帷幕外,是用细条的蓝色绸缎穿着镂空银球,挂在木拱门下。晃眼过去,银球虽只有手掌的一半大小,但胜在数量众多。
这银球也算作熏球,既被称作熏,自然与熏香有些关系。
殿内的香味便是从熏球里传了出来。
“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内殿里说话的是张溪敏,她声音有些冷淡。
姜裳将头沉的更深了,进殿后只见得一双绣花的紫面绸缎岐头履,安静的搁置在榻前。
“臣女见过太子妃。”姜裳还未抬头,身子便已沉下去行了礼。
“起吧。”
又是良久沉默,姜裳没听得张溪敏的下一步指示,也不敢先动,唯恐失了礼法。
说来,也幸得上辈子最后临定亲时重学了规矩,不然她可是又得好一番折腾了。
“去这榻上坐着吧。”张溪敏指了指案桌旁的空位。
姜裳应了声,小心的坐在榻上。
“邀了你多次,却不见姜小姐前往,今日事务繁多,二皇子回宫,姜小姐却早早的就来了。”张溪敏饮了口茶,指了指窗外的梅花。“觉得这梅花可好?”
“甚美。”
姜裳低头回应,却隐约觉得今日这张溪敏并不简单,开口便提二皇子的事,莫不是被她觉察到了?
所幸这张溪敏也没有停顿多久,“本宫曾有幸结识一人,这人生来性子胡闹,又因深受父母所爱,由小孩之气渐为嚣张跋扈之流,心虽是好的,可这深宫高阁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所谓的真心。她这性子十几年都未曾改变,可突然有一天,一只狡猾的兔子竟也如温顺的小猫一般。姜小姐觉得此人是受了什么刺激?”
“臣女不知。”
姜裳回了话,却只有一片寂静,默默无声。
“姜小姐,本宫曾做过一场梦,梦里阴谋诡计太多,令人身心疲倦,偶有不慎,便入混沌。梦境太短,混沌太长。梦醒之前,你猜我见到了什么?一片光亮处,有人比我先行一步,这人的身影,本宫可不会忘记。”
张溪敏说到此处。抬头直直的盯着姜裳的面容,害得姜裳心里没底。
也不知张溪敏突然想起了什么,轻笑了声。“竟与姜小姐有几分神似。”
姜裳揣在袖里的小手猛地握紧,脸上神色未变,歪头对着张溪敏笑着。“是吗?照太子妃这样说道,那人可有我可爱?”
“呵,自然是没有的,那人脸色疲惫,哪里有姜小姐这般爱笑。”张溪敏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姜裳的表现,接话道。“姜小姐,且认得这二字否?”
张溪敏玉手一伸,食指在茶水中轻点两下,而后伸出来在桌面上轻划二字。
透明的水渍由着来人的食指,在暗色的案桌上轻划。
“重生”二字便跌撞着,入了姜裳眼中。
“若识得又通其意,那自然是好的。若不知其为何,倒也无妨,只是姜小姐,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棵大树枝繁茂盛,以往的灾难它都清楚,而后只会越发盛大,就不知有没有明眼人,早一步进这树底乘凉了。”
张溪敏说完,取了帕子,往桌面上擦拭而过。
水迹不见踪影,重生二字也消了痕迹。
“有些东西还得抓紧时间,不然乘凉的人多了,也就没了好位置了。”
姜裳这下是确定了这太子妃果然如她一样,可自己能够重生,是前世因果所得,那么张溪敏这人,又是如何重生?
她曾被太子一剑刺于东宫之中,香消玉殒。可前段日子蓉庭相见,又似乎恩爱如初,难道当真是自己城府太浅,看不出她们内里的怨恨?
既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姜裳也没什么必要再装幼儿,她敛了脸上的笑,说话时多了几分冷淡。“只是不知这树外里茂盛,内里可有虫蛀?更何况树木众多,自然得选良木而居,不知太子妃认为如何。”
“说得好。那且在过些日子,见其他良木可比得过这棵大树,再定也无妨。只是快要开春了,大树该扎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