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朝中重臣,一听此消息已尽数与金太后为敌,并密谋讨伐金氏,护住奚氏王朝。而此时的小百越王夹在中间艰难生存,那些重臣是支持他的,也只能支持他,因为奚氏王子所剩不多,可以登位的只能是他。但金太后从中作梗,原本便身处王宫,她利用优势已经圈禁了百越王,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图。
百越王无论年岁,皆为大齐颁旨赐封,如今百越有难,大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但
若是这消息传到了京城,景明帝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他这边的事便瞒不住了。缺少百越,南方便少了一层保障,晋王心中略感不安。
晋王妃倒是沉稳的很,斟酌片刻轻声道:“殿下,若有庆王,南方大可不必理会。如今日子也都定了,往后推迟太多怕错过时机,更改时间过急也不能保证各方都能及时收到并及时做出妥当调整,也只能按照原计划来。”
“话虽这么说,”晋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停下来,倚在桌前凝眉沉思,“可昨晚合欢楼的事,我总怕会泄露出去。”
晋王妃明白她的意思,“殿下还是在担心那两人会坏事?”
晋王默然不语。城西练兵场下面的山崖他并没有找到人,搜查回来的人只禀报说山崖下除了一堆残留的灰烬和一件破烂的外衫外,别无他物,两人似乎也失踪了一样。
“殿下大可不必担心,”晋王妃垂了眸子,微微侧身看着窗外,静静道,“那湘竹,我找到了,已经死在了城南。我派人过去时发现她仍旧留着一口气,问了才知道江沈二人已自城南逃走,现在城门看守得严,他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湘竹可信否?”
晋王妃轻笑一声,竟觉有些凄凉,“她是丁先生的人,对晋王府自然也怀有报恩之意,断不会背叛。”
晋王颔首,心下微松。对于晋王妃,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他还是相信的。
“那便这样罢,三日后时间不变。百越那便我派人盯着,量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将消息传到京城去。金太后那边也不用管了,本王也不需要她的帮忙,她自求多福罢。”
晋王妃迟疑片刻,又问:“那庆王那边……”
“庆王倒不急。庆王府的主人都已经换了,还担心那片地方?这些年丁先生已经在那里游历多次,暗中也笼络不少人,无论势力大小,只要打出造反的旗号便是了。那边一乱,加上北境的,以及周烨那些人在京城的动静,本王便可借势而为,直捣黄龙。”
晋王妃一直定定看着他,看到他眼中的炽热和贪婪,竟觉有些恍然。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但他以前似乎又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敢于冒着风雨跪在御前求婚的少年,为她陆家多方周旋最终无能为力自责落泪的少年,究竟是渐渐变了,还是一开始就是在伪装?陆家的事,他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她发现,她从来都看不透他,两人之间不知从何时起便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们生生撕成了两岸。
罢了,如今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用。
晋王显然有些激动,眼眸中再也没有面对他人时的波澜不惊抑或低眉不语,而是透着森然的寒意。
“这一次,本王定要登上那最高的宫阙。让那些明里暗里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之人,臣服足下,睥睨万生!”
他似乎看到了当年母妃是如何熬死在那深深的红墙宫闱中,先帝对他是有多冷淡,以至于议储之时将推荐他的那些折子原封不动的搁置一旁。从京城到晋州,从皇子到藩王,暗中有多少人曾讥讽嘲笑过他。
好在他懂得韬光养晦,身边也有丁瑁这样的谋士替他筹谋,才有了今日的势力。
这三年他日日夜夜想着坐在龙椅上的景明帝,如今再过三日便可起兵将他推翻了。以后的天下,以后的大齐山河,便将在他的治理下再登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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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沈二人尽快到达增城后便将那封信紧急交给管书,由管书亲自带着信交给驿站,吩咐驿站将信以十万火急的速度急送往京城。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两日内可达京城,且他们又写明是呈给景明帝的信,驿站官吏自会尤为重视。
木樨和木槿已早早到了霍府,如今看到江怀璧安然回来才松了口气,这两日一直提心吊胆,想回去找又清楚知道不可能,只能干坐着急等。
“那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只能等三日么?”木樨将茶端给江怀璧,出声问。
“等吧,也只能等。这三日但凡我们有一点动静便会打草惊蛇,若晋王因此改变计划,才得不偿失。这几日你们都尽量不要出门,免得被人盯上。”
木樨点点头,“奴婢明白。”
沈迟忽然问:“湘竹呢?怎么不见她?”
归矣悠悠道:“世子,湘竹姑娘这几天像活过来了一样,特别在意容貌。霍姑娘说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如今在她房中看她上妆呢。”
沈迟失笑,心道女子就是女子,总是对那些闺中之物看重得很。不过说来也是,姑娘们整日闺房无趣,自然只能研究那些玩意儿了。试问有哪个女子不爱自己的容颜,不爱对镜试红妆呢?
思及此,他的思绪忽然一断,忍不住侧目看了看江怀璧,心道这还真有一位她真的就不在闺房中安安静静坐着,偏要闯入男子的世界。
“怀……”
话刚开口,便听到府外忽然响起一阵乐声,唢呐声凄厉不已,他愣了愣,脑子一空,硬是没有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
听这声音便是丧仪了,这阵势想必家世不小。不禁感叹一声,便是再有权势滔天,最终也抵不过春夏沧桑化作一抔黄土了。
江怀璧听着那声音忽然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眸光一闪,轻声道:“我明白了。”
几人齐齐看向她,“什么?”
“合欢楼那奚桥公主所言风花雪月缺一不抚琴。所谓风花雪月,想来应是别有一番深意。如今百越大乱,人人谄媚之风盛行,内外烽烟四起,是为风;奚氏王室遭受金氏残害,百姓民不聊生,血泪交加是为花;内乱而宗主国大齐未知其辱,不能平冤除奸是为雪;奚桥贵为公主之身,流落外地,明珠蒙尘是为月。”
她的语气沉了沉,“她在通过这个像大齐人以及我们传达这样一种信息。她是百越人,亦有爱国之心,只可惜大齐如今晋王谋反,南北动荡,无暇顾及百越。”
房中一片寂然。
沈迟亦是未曾想到,那奚桥公主也是这般通透的人,只可惜如今已丧命黄泉了。
“三日后便是晋王起兵之时,大齐的烽烟,才刚刚点燃。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在晋州这一片地方,尽其所能去阻止。”
江怀璧想起京城的父亲。父亲一直的愿望便是天下安定,山河无恙。如今这战乱,父亲心中定是忧心不已了。
从院中所看到的天,尚且平淡无云,而此时晋州的天,该是风雨欲来漠漠昏黑的暗沉了罢。
风吹鼍鼓山河动,远在万里之外的九重宫阙,也不知是否会有一丝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朝闻京华落雪声,金闺云路此地深》到此便结束了,接下来敬请阅读第二卷,剧情将会进一步展开,鞠躬,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