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方至,便已接到沅州江二老爷递来的书信,言江怀检已经起程前往京城,只说江怀检前去求学,其余并未说什么。江耀庭也没有多问,但想着应当不会仅仅是求学那么简单。
江怀璧开玩笑道:“大约是二婶又为难了。”
来京城避一避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江怀璧原本就有将庶弟接进京的想法,如今倒是刚好如愿。最后一次去沅州时她还曾与老太爷说过这件事,当时老太爷可并未答应,只道是京城繁杂,而江怀检年龄尚小,怕在京城不适应。如今倒是肯应了,大约是有些看不惯陈氏的做派。她碰到江怀肃下葬那天江老太爷看着陈氏的目光便不是很好,里面约莫是有些内情的。
然而江怀检此次进京她自己心里倒是有些轻松。早早教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待江怀检进京已接近十月,自沅州一路北行天气愈来愈冷。他未曾进过京,又因是庶出,江怀璧印象里总记得他要沉默些,然而自见着人后却是觉得眼前一亮。
他比江怀肃仅小不了多少,今年虚岁也已十二,眉宇间一派清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幼时记得二叔相貌也是俊美不凡,大哥江怀远通身是清闲气,然而奈何常年病痛缠身。大概是二婶总压着,一直不怎么注意江怀检。
少年礼数是半点不差,拱手一揖容色端正:“怀检见过堂兄。”
江怀璧微微颔首还了礼,轻声道:“父亲还未归来,怀检一路风尘,可进内堂先歇着。”
江怀检应了声,跟着走进去。尽管首次进京,也并未见有任何失态之处。只是细听脚步声有些滞涩,大约是有些拘谨了。
两人刚入内堂便已听下人禀报说江耀庭已经回来了,片刻后便看到已经换了常服的江耀庭掀帘走进来。
江怀璧倒是微有些诧异,今日似乎朝会结束得早了一些。
“父亲。”
“伯父。”
江耀庭颔首,转身坐下后又去看江怀检,略一打量便露出欣赏的神色。
“怀检一路可还顺利?京城要比沅州干冷,防着风寒。”
“谢伯父关心,来前长辈已经叮嘱过,至京城也有怀璧堂兄关怀,一切都好。”江怀检恭声答道。
江耀庭点点头,观他言辞得体,容色和缓,心道以后兴许也是好苗子。怀璧且不说,怀远他是一直看好的,现如今仅剩的一个怀检若也能出色,也可光耀门楣了。
随即转头去问江怀璧:“怀璧,怀检的居处可安置好了?”
江怀璧点头:“几日钱都已开始收拾了,便定在了东侧沛风园,要暖和些,阳光也足,距书房不远,怀检也能安心学业。”
“也可,”江耀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神色缓然看了一眼江怀检,语气和蔼,“这些天我公务有些繁忙,一时无暇顾及太多事。怀检若学业上有疑难可问怀璧。……先将以前功课温习一遍罢,进书院的事我需先去看看情况。”
江怀检应了声,又听江耀庭继续道:“京中不比沅州,无论是哪家书院中的夫子都要求甚严,来了京城须知山外有山了。”
“怀检明白,不骄傲自满,亦不妄自菲薄,家训未敢一日相忘。”江怀璧抬眼注意到他袖中的手不由得握了握,心道约摸是有些紧张的。
江耀庭没注意,又问:“在沅州功课学到哪里了?”
江怀检有些惭愧,脸忽然红了起来:“四书学完了。前些日子夫子……生病了,便再没来,是以耽搁了一些日子,这几日只在温习从前的……”
江耀庭微微蹙眉,家中夫子如何能断?略一细想便知大约又是二弟妹从中作梗了,思及此面上微有不愉,心道这件事还需以后写封信回去。
看了看江怀检,随意问了一句:“何谓修身在正其心者?”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江耀庭微一颔首表示赞赏。
江怀璧微微有些晃神,前些天秦纾也说学到《大学》,纵然皇族子弟早慧,宫中有严师相教,然而秦纾这学的也太快了。以他那个年龄,启蒙几本能通透已是相当不错了。
然而听罢两人一问一答,江怀璧暗叹,父亲这可太手下留情了,当年她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