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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相知(捉虫)(1 / 2)


即便是言语略显轻佻,今日的沈迟也显得有些不同。平时看着面上总要多多少少带些笑意,再不济也是面色正常,断不会如现在这么郁郁。

江怀璧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扬声唤了一声“惊蛰”,却发现原本应当守在院中的惊蛰也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便是沈迟动的手了。

沈迟倒是难得的没有调侃她,只轻声道:“惊蛰没事的,只是暂时调虎离山,没有危险,你放心。”

“沈迟,你别太过分。仅凭你今日闯入江府,我便可……”

“怀璧,你别生气。我就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完我就走,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他的声音很低沉,甚至能够听出有些无力。

江怀璧轻怔,沉默片刻,吩咐了人去给木槿传信说让她先问着肖嬷嬷,该问的她自己应当都清楚,倒也不妨事。

确定了惊蛰的确无事后,她暗自松了口气。眼眸微垂,对沈迟道了一句:“进来吧。”

稚离从外面进来时正遇到沈迟在和江怀璧说话,便一直立在一旁,此时看到江怀璧似要与沈迟独处,心里微有些担忧,不禁出声:“公子……”

江怀璧目光平淡,摇了摇头:“我这里无事,稚离先去帮着木槿罢。东西太多你可以在一旁记录着。”

稚离咬了咬唇,应了一声出去了。

江怀璧关了门,转身几步走到桌前倒了两盏茶,轻声道:“坐吧。能让世子都能头疼的问题,向来不会小。”

沈迟扯了扯嘴角,轻一哂:“说大也不大,侯府里的家事,只是一个人憋着难受。其余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便只能来找你了。”

随即又轻叹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那股清淡的涩意从舌尖弥漫到心底。

“你就当听了个故事解解闷也行。”

江怀璧应了一声,眼睫微垂,“你说。”

“世人都道我母亲长宁公主当年在京城盛势逼人,一身的傲气。然而她这样厉害,却偏偏嫁了我父亲那样胆小懦弱的人。对此我也一直疑惑很多年,母亲她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看什么人都觉得高人一等,以公主的身份嫁谁不好偏下嫁了当年还是穷书生的父亲。”

江怀璧闻言问道:“永嘉侯不是后来科考中了探花么?”

她自己倒是一直觉得永嘉侯原本这个成绩以后于朝堂上定能有所成就,大展手脚,然而尚公主以后便什么都没了。永嘉侯也不过是个爵位,能光宗耀祖而已,还不如沈秉在外自在。

沈迟没有回答她,只继续道:“后来我在才知道,母亲当年出了一件事,那件事迫使她没有办法了,只能随意找了父亲。然而父亲当年……已经有家室了。”

江怀璧微惊。这样的桥段,竟有些像戏文里写的那样。

沈迟轻嗤一声,“后面戏文里都有。父亲不肯认先前的糟糠之妻于氏,传出他中第的消息时,于氏还在老家苦苦等待。再后来父亲春风得意,与母亲成了婚。待消息传入于氏耳中时,她发了疯一般从老家千里迢迢跑来京城。而我父亲发现了她以后居然将她放在京城一所宅子里当了外室来养。再后来是我母亲有孕,直到我两岁时,她才得知于氏的事情,然而于氏那个时候也已有了孩子。”

江怀璧暗暗有了猜测,问:“沈达么?”

“是,”沈迟又斟了盏茶,却迟疑着没有送到嘴边,“你也听过我母亲那个性子,不闹是不成的,然而我父亲以另一件事来威胁她。”

“当年我母亲忽然看上父亲并非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她当时得罪了如今的周太后。周家当时还兴盛着,周太后一怒之下便向先帝推举文宁公主去和亲。其实当时边境是正在打仗,却也没有那般严重,可正巧的是母亲与先帝那段时间正闹着别扭,怕先帝真的动了心思,便只能另想办法。”文宁公主与长宁公主一母同胞,她如何看得妹妹跳进这样的火坑,自然是要反抗的。

“父亲新到京城之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当时正乘车出游的母亲,母亲的张扬明媚与于氏的唯唯诺诺是不同的,那一眼便动了心。母亲利用了他这份情,用在后宫的势力暂时拖住了太后,率先向先帝请了旨。表面上情投意合的两人便成了婚,太后失去了良机,后来和亲的便成了她的女儿元宁公主。”

“后来父亲还是打听到了这件事,却一直不敢出言。直到于氏被发现后,他以这件事换了沈达的性命。沈达虽以嫡子的身份养在侯府,但是却并非是母亲的亲生子。这也是这些年来为何外界一直传言沈家我们两兄弟不合的原因。”

“那于氏呢?”刚问出口,江怀璧便觉得似乎不必问出口了。长宁公主既然已经接纳了沈达,如何还会留着沈达。

“于氏她……是自尽而亡。她是一路跟着父亲的,为人倒是单纯,只自责自己出身寒微,希望生了沈达以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然而到最后知晓自己连名分都没有,也看清楚了母亲的性子定容不下她,三尺白绫自缢了。”

他索性将茶杯放下,缓缓起了身,显然是有些坐不住了,已在房中开始踱起步。

“自那以后母亲愈发看不起父亲,但是或许是为了我吧,他们一直都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大约已十五六岁,还是母亲亲口告诉我的。我以为只要那层纸戳破了,他们俩就无需再那样虚伪下去了。事实也正是如此,父亲的确没有之前那样关心母亲,然而母亲的态度却是一直很奇怪。高兴了会叫他阿承,不高兴了会直接唤侯爷或者字。我与母亲生活时间久了,她的喜怒哀乐我已能看得十分明确。”

他竟觉得有些恍惚,“然而有时候的宫宴上,父亲在与母亲认真做戏,装作和美的样子,我看得出来父亲眼中的淡淡嘲讽与隐忍,却看不出母亲有半分强颜欢笑的模样,她平常遇到什么开心事便是那种神情。让我有一种错觉,仿佛宫宴上才是真的她,而平时反倒是做戏一般。——平时母亲也的确不高兴的时候多一些。”

江怀璧也觉得有些奇怪,试探着问:“是不是长宁公主的确对永嘉侯有意?”

沈迟轻叹一声,“我也曾这么想过,但是母亲否认。且她有的时候,对父亲是真的很过分,纵使父亲极力隐忍也还是忍不住想发脾气。我也不知他们夫妻俩这么压抑地过了这么些年,究竟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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