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森林虽然危险,但住久了之后,似乎也就习惯或者麻木了。
暝秋开始着手小雌兽的生存课程,他手把手交着,从如何偷鸟蛋到从豹子嘴下逃生。
柚子半岁大的时候,已经可以自己抓捕鸟雀小鱼果腹。这就算是在同龄的雄獙里面,都是值得骄傲的。
然而没有对比,她自己也就没什么感觉。暝秋就更加不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和他那时候比起来,还差了点。
他当然偶尔也会想起来柚子是只珍贵的雌獙,但是老虎饿狼可不会在下口之前考虑考虑柚子的性别,松鼠豪猪在逃命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她是只雌獙就停下脚步,把自己送到柚子嘴里。
是雌是雄,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因此暝秋该怎么训练还是怎么训练,活生生把柚子练得能和小野狗周旋。
随着两只小獙兽的相继成年,日子似乎越来越舒坦了,他们配合默契,出门捕猎往往只要勾一勾尾巴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一般的獙兽成年了也就比赤狐大一点,但暝秋却仿佛逆天而生,一岁半的时候就有一只小云豹那么大。为了支撑这副身体,那对翅膀也是日益刚硬,黑到滴紫的羽毛每一片都闪着金属的冷光,在阳光下片片冰冷锋利,宛如背负了无数把小匕首一般。
獙兽稀少,这一年里,柚子从没见过别的同族,她眼里只能看见自己哥哥。高大健壮、扑杀狠绝,却对自己温柔的哥哥。
她没有别的亲人,暝秋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没见过别的同类,暝秋就是她唯一的同类。
除了解决口腹之需,平时所有的时间她都绕着哥哥打转。帮哥哥舔毛、梳理哥哥那对漂亮的大翅膀、和哥哥嬉戏,成了她的日常。
獙族向来爱美,在能吃饱的前提下,成年了的暝秋骨子里的嗜美渐渐暴露了出来。他开始挑剔,不再吃麻雀之类普通的小鸟,而是更加钟爱羽毛鲜艳魅丽的鸟儿,每次抓到之后,总是一根根地把对方羽毛扯下来,然后才动口。
他还常常站在河边,从上望向河中自己的倒影,傲慢矜持地来回踱步,间或抖开自己那对比金雕还要大的翅膀,让每一根羽毛都被阳光沐浴,晒得蓬松发烫后才收起来。
这天柚子照例跟着哥出洞狩猎,他们瞄上了开春后出来觅食的一小群白山羊。柚子和暝秋趴在两颗树上,远远地看见羊群栖息在一块草地上。
草地和俩兄妹停留的树中间隔着一条河滩,河水清澈透亮,浅浅的在鹅卵石上面划过。
如果要穿过这条河滩,必定会被羊群发现。獙兽奔跑速度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无法和轻盈的山羊媲美。
既然它们过不去,那就让白山羊自己过来。
两兽对视了一眼,立刻了然了对方的意思。暝秋弓起背部,一双巨大的翅膀扑扇,将他拉至了十丈高。巨大的影子被阳光打进羊群之中,一瞬间引爆了慌乱。
成年健壮的羊一瞬就朝前冲了出去,别说是飞得有些笨重的獙兽,恐怕就是金钱豹也不能追赶上。
这些成年羊自然不是他们的目标,暝秋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用阴影把后半截体弱年老以及羊羔划分出来。
这些羊看见前面的地上有阴影,自然不敢轻易上前。他们朝后面看去,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并且没有任何肉食者出没。
茂密的树冠可以稍微遮挡一下空中的天敌,既然前面去不了,那么往后跑进林子暂避,也不失一种可取的方法。
数匹白山羊跑进林子,他们自己跨过河滩,经过了柚子藏身的树。柚子耐心地等着,让那些瘦弱肉柴的老羊先过去,一双漆黑的圆眼筛选着今天的美餐。
终于,当一只和她一般大的小羊羔即将经过的时候,她猛地从树上扑下,拦在了羊羔面前,裂开了森白的兽齿。
小羊羔瞪大了眼睛,跺着蹄子往后退去,嘴里发出惊恐的咩声。
前面的母羊听到孩子的呼救,当即返身营救。
母羊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势而来,羊蹄扬土,叫声凄厉。这样的气势似乎把雌獙吓到了,她顾不上小羊羔,慌忙转身迎上母羊,唯恐被母羊的羊蹄踩上一脚。
母羊虽然同样害怕那怪模怪样的肉食者,但是她身为母亲,在生死攸关面前,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母性特有的大无畏。
一羊一獙斗在了一起,小羊愣怔地看着母亲在不远处和敌人缠斗,害怕地发出咩咩叫唤,紧张地注视着母亲的身影。
不过几个回合,母羊就明白自己是不能踩死这只狡猾灵活的獙兽了,她绝望又悲愤地发出怒吼,一转身朝着林中奔去,只希望自己能把这只野兽引开,给自己的小宝贝留下一线生机。
柚子余光瞥了眼小羊的身后,她装模作样地冲母羊吼了两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跑了出去。
獙兽远去,小羊见危险解除,浑身上下都松软了下来。
就在这时,后背倏地一重,羊羔惊诧地咩叫了几声,还没完全弄清楚状况,就觉得脖子一热,滚烫的羊血从动脉中喷洒了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向母亲发出求救的声音,就倒了下去。
蛰伏偷袭的暝秋咬死羊羔后,叼着他飞至空中,朝和妹妹约定好的须溪飞去。羊羔太重,獙兽的翅膀无法负担,他飞得极低,偶尔停下来跑两步,让翅膀休息休息。
须溪是蓝来河的分支,虽然小了点,但胜在来这里饮水的野兽也少了些,勉强算是个安全的地方。
暝秋带着羊羔赶下来的时候,柚子已然等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