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萧逸面沉如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倒是好人,呵——”
最后的一声轻笑格外讽刺,仿佛在说:你倒是好人,可惜出身低贱,压根管不住这些奴婢。
长安微微扬眉,并没动气。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她舒缓道:“你大哥也这样?”
萧逸一愣,就听她悠悠续道:“都说萧齐光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无论谁都以礼相待,从不红脸。照你的标准,如此是为软弱,府中仆婢个个都能踩他一脚喽?”
“当然不是!”萧逸不假思索的反驳:“大家都很……敬服大哥。”
“敬、服?”
慢慢咀嚼这两个字,她心底轻嗤,也不知眼前这位萧世子是真看得开,还是装不知道。
常年混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陆长安惯会察言观色,见微知著。昨日虽然只在府里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可她却发现了些有趣的事——
镇南王府的下人们谈起世子时面容紧绷,有“畏”而缺“敬”;提到萧臣,脸上却会不自觉的焕发一种光彩,仿佛那才是真正的靠山,有他在,便是天塌下来也能重新顶回去。
而这,才是对待主人时,奴仆该有的姿态。
萧逸曾被圣上亲封为兵马副元帅,是大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年将军。为帅之人,必都心思缜密,即便表现得再莽撞,也不会是个没眼色的蠢货。
连个外人都能瞧出端倪,她就不信,他到现在都毫无所觉。
心中一瞬间千回百转,长安的面上毫无异色:“人际交往是门学问,对待下人同样如此。聪明人有百种手段,笨蛋却只有一种方法——”
说着,她把手按到腰间做了个拔剑的动作,看得萧逸眼角直抽,索性扭开了头。
“治军讲究严谨,可打理王府却要看人情的。”大摇大摆的敲敲桌子,长安谆谆教诲:“瞅瞅你,天天板着脸就像个人形大杀器,连婢女都战战兢兢,更别说其他小姐了,也难怪嫁不出去……”
“够了!”萧逸不耐的瞪她一眼:“说的好像你是大家贵女,专门打理过庶务似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看书学的!”长安理直气壮:“算了,瞅你呆头呆脑,也不像个会念书的。唉,真是遗憾,你这辈子都无法体会这种优越感了。”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瞧不起我,还偷偷叫我神棍。嗤,不是我说,你这死样放到外面绝对活不过三天,生在王府……”
“闭嘴!”
“老子是良民,又不是你家下人,吼个屁啊吼——瞪眼睛也没用,别以为抛媚眼我就听你话!”
“……”
“忠言逆耳利于行知道吗?今儿我心情好,一般人我都不搭理他……”
被迫听着她在耳边扯东扯西,萧逸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直跳。他从没遇过这样的人,便是黎安木呆呆的听不懂话办错事,也不会如她一般故意和他唱反调,引他生气。
——是的,引他生气,这个混账好像特别愿意看他生气……
脑中灵光突的一闪,萧逸刚刚抓住什么,就被来送夜宵的婢女打断了:“世子,姑娘,您们打算在哪儿摆饭?”
“自然是这儿。”萧逸奇怪,以往不都在这里吗?
婢女应下,躬身退出。很快,佳肴便如流水般端了上来。
八宝鸭、红烧熊掌、燕窝鸡丝汤、鱼翅螃蟹羹,各种蜜饯、甜点、饽饽……
居然还有一只秘制烤乳猪!
他从来都不知道,文曲院的小厨房竟还这么能耐!
“嘿哟,如此丰盛,我都不好意思了!”
假模假样的客气一下,不等萧逸回答,长安就吃了起来。
她的动作快却优雅,风卷残云一般,王府秘制的烤乳猪转眼就没了一小半。
“喂!”萧逸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你居然用手抓——”
“啰啰嗦嗦跟个女人似的,你到底是不是爷们?”长安吃的满嘴流油,边还不忘抽空笑他:“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唔,这厨子不错,该赏!”
“……!”
顾不得计较那么多,萧逸一天没进食,早就饿得要命,此时见她开吃,一伸手把剩下的烤乳猪全都端了过来。
“诶!”长安不满的一拍桌子:“别不讲究——吃独食,拉黑屎!”
……屎?!
萧逸喉咙一梗,差点没吐出来:“你怎么这么恶心?”
“还有更恶心的!”她冷笑,一把抢过盘子,“呸呸呸”的吐了几口:“有本事你接着抢,呵!”
“……喂!”萧逸震惊得无以复加,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你……端着你的盘子滚那边去!”
“我偏不!”长安凶巴巴的瞪回去:“你当老子愿意来吗?要不是看你眼泪汪汪好像我不来住就要一头撞死的模样我这辈子都不会进镇南王府第二次!张嘴闭嘴就是滚,你当老子好脾气啊?你老爹没教你说话啊?”
“你……”